转眼间,小半月过去了,祁缦瑟在接到圣旨的第二日便启程了,钟老也在三天后等到了钟老夫人,伉俪二人说是归家省亲,实则结伴出游去了。
这日,池祤在自家糕点铺子里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品尝新的菜品,一边监工勒清把牌匾挂上去,匾上的字和顾家的酒馆师出同门——“一家糕点”。
俄顷,本应公务缠身的江书城却意外出现在了门口,拿着一封信狗腿道:“六小姐,城里来信了。”
池祤抬头一看,是自家爹爹最爱用的绛红银边信封,立马接了过来。手上的油星在信封上洇成了一个圈圈。
眼瞅着池祤的脸色由晴转阴,越来越难看,越看越悲伤,江书城在一旁想问又不敢随便开口,看见刚进来的顾渊瞬间眼睛一亮,求救的看着他。
顾渊在池祤面前站定,朝她伸出手:“给我。”
池祤低着头把写着”信给了顾渊,豆大的泪珠垂直掉到了裙子上,晕开一个涟漪。
“勒清,去牵马。”顾渊吩咐着蹲在了池祤面前,语气一贯的淡然,却比平常听起来多了几分温暖,“不用担心,陵城有神农阁的人,我派人马上去看看。我们立时出发。”
池祤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啜泣着说:“三哥哥,我有点怕。”
“我觉得,有一个阴谋在我身后。”
顾渊牵住池祤的手忽然一顿,知道还是瞒不过她。
六岁那年池祤被送进竹林深处的时候,外人都道是嫌京城的日子规矩束缚太多,向往山林中的自在逍遥罢了。可拜师的第二天,顾渊就听到池祤对林晚霜说:“来这避难,还望师父照拂。”
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国公府,一出生就顶着皇帝钦赐的名字,尚在襁褓中,周身便围着四五个嬷嬷丫鬟伺候着,教养吃穿与宫中皇子公主无二,一应俱全,饭菜有人送入口中,衣裳有人给穿上身,出行有人抬轿,坐下有人斟茶。
在朝堂上的池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国公府的池祤,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皇宫内外,满朝文武,不是池老爷子的好友,就是老爷子的学生,这些人,对池国公就甚是照料,对池祤就更是偏爱,钟远道就是其中一个。这样长大的池祤无忧无虑,嚣张跋扈,无人敢惹,无法无天。
可外人看到的池祤,从来都是谦让有礼,听话可人,不争不抢,规规矩矩,她不是陵城世家里面最美貌的那一个,也不是最温婉的那一个,更不是最才情的那一个,却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林晚霜说,池老爷子对池祤毫不掩饰的偏爱就是因为池祤是最像他的那一个,外表可爱单纯,心思通透玲珑。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
“这几天,总觉得身后有一团黑影。”池祤收住眼泪,平静了一会儿。
顾渊一直沉默着握着池祤的手,偶尔捏一捏,手掌心温温的,就是有点点硌手。
“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好不好?”
池祤看着顾渊的眼睛,流连在他眼底的温柔里,用力点点头。其实只要顾渊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不多时,勒清牵了马过来,池祤跟江书城道了别,答应他,若是有事一定会写信告诉他,没事自己很快就回来了。
三人疾驰一天一夜,到了刚离开陵城时,两人相遇的那个茶馆。
“三哥哥,歇会吧。”
“好!”顾渊翻身下马,利落地把池祤抱了下来,“喝口茶,等等消息。”
池祤不解,勒清抢着给她解释:“公子早已派人去国公府打探了。”
池祤看看顾渊,又看看勒清,疑惑道:“难道,你怀疑信有假?”
“不。”顾渊摇头,“我是相信你,从你学会辨药,开始熬制汤药之后,不就一直在为伯父和伯母配滋补益寿的方子吗,我信你的方子。”
从看了信池祤的心就一直悬着,倒是从未细想过这些,现在顾渊提起来,她才空出脑子想这些:“是啊,母亲和父亲的身体一直是我亲自调理的,健康的很,按理说就算落了病,也不至于突然告病危。”
“可是,那字迹,是父亲的!”池祤眼神坚定,“我肯定。”
顾渊拍拍她的脑袋,笑了:“知道你不会认错,许是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啊,别急。”
池祤往顾渊身边蹭了蹭,吸吸鼻子,“三哥哥,万幸有你。”
顾渊没再说话,在桌下用力握着池祤的手,骨节碰骨节,握在一起意外的契合。这十年,他陪在池祤身边,虽然早已知晓自己的心意,但对池祤却始终不敢确定,她单纯且通透,自己的心意她也许不知,也许明了却不言语。他要先确定在池祤心里,自己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片刻,勒清喂了马回来,给二人添了新茶,又朝顾渊躬身道:“公子,青卫来信,池夫人确已卧床五日,但池国公不准任何人探望,家眷亲属也不例外,还有……”勒清看看池祤,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开口。
顾渊瞥了他一眼,“说。”
倒是池祤听完了家里的消息,知道他们要说些别的,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公子,浣衣局那小宫女有消息了,来信说是池家二小姐的人。”
顾渊沉吟片刻,“小六说的紫袍男子查了吗?”
“还未查到,那男子在太医院十分神秘,咱们的人潜入三次都未曾见到他,找旁人询问,却是只知姓名不知其他。”
“叫什么?”
勒清朝顾渊又近了一步,拿手略一遮嘴,悄声道:“名司洛。”
顾渊敲了会桌角,久久未曾言语,末了只说,以后不必避着小六,便叫他退下了。
等了许久不见池祤回来,顾渊便起身去寻,正巧池祤和明淂一起进来了。
一见顾渊,明淂脸色瞬时黑掉,不满地大声道:“我说小六儿,你怎么见天儿和他混在一起阿?!”
池祤拿眼白对着他:“那你怎么见天儿往宫外跑呢?”
“我……我那不是挂念你嘛!”明淂撅着嘴巴,“你出宫这一个多月,我担心死了,成天心不在焉的,功课做错了好几回,先生都骂我好几次了!”
池祤臭脸,“你活该!你要再出来,皇帝伯伯都该骂你了,骂完你就该我了!你能不能干点好事阿!”
“我怎么不干好事了?”明淂被她顶的一呛,“我担心你还有错了?我告诉你啊,你……你离他远点,你可是未来的皇太子妃,好歹注意一下。”说完似是不放心,又对着顾渊端起皇太子的威仪,“我警告你,离小六远点!否则,别怪本……别怪我不客气!”
顾渊本来自他进来就一直冷着脸不做声,如今明淂自己凑上来,他本来懒得理会,谁知明淂又添了一句,“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