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北静王一直隐忍,他自己倒是不觉得苦,但是若有人要对他在意的人动手,那却是触了他的逆鳞。
北静王并没有愤怒,也没有焦急,只是平静而淡定地陈述这个事实。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郑太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好像什么也不用说。
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罢了罢了,我横竖也这个年纪了,只要不拖累子孙,别的总是无妨的。”
北静王看着郑太医,亦师亦友,亦父。
北静王递了帖子,亲自到贾府会见贾母,贾母虽有些不情愿,但此事与黛玉有关,贾母也不得不重视。
贾母神情尴尬地看着面前的北静王,不久前她还对林黛玉说如论如何都不要跟北静王太接近,以免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她们自己惹了麻烦,反倒要求助北静王,真是打脸打得啪啪响。
然而,还不等贾母尴尬,北静王一句话就让贾母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封君,今日我上门来是为了求娶林姑娘。”北静王神情淡然,言语落地有声。
贾母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没说出来:“什、什么?”
她没听错吧?求娶?果真是千防万防,猝不及防吗?
“不行!”贾母脱口而出,林黛玉是她最疼爱的孙儿,北静王真是,真是太不懂礼数了,怎么就能这样就当面求亲?
贾母极其不悦地看向林黛玉,看看,说了不能结交吧?这都结交上了什么人?不懂规矩!
然而林黛玉此时已经天雷滚滚,耳边轰隆隆,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她摇了摇脑袋,觉得还是有点晕。
北静王跟贾母都不曾再开口说话,她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是虚幻的梦境。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王爷您说什么?”林黛玉蒙蒙地开口。
北静王见她难得如此可爱的小模样,心中痒痒。
有些话,说出来了反而就简单了。
北静王看着林黛玉微笑:“父辈有约,我亦有意求娶林姑娘,不知林姑娘跟贾老太君意下如何?”
略有些轻佻的话语,林黛玉脸上烧得绯红。
两世为人,这样当面被撩还是第一次。
贾母看的心里直叹气,这最贴心最疼爱的小棉袄,就这样要被人拐走了,真是……
“玉儿,你怎么想?”
贾母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主意大,不同常人,如今非常时刻,也没办法了。
贾母是不愿意林黛玉同北静王结交来往,怕的就是林黛玉卷入这些事情当中,但是如今人已经卷入了,再避讳也没用了。
北静王静静地盯着林黛玉,目光温润,却也有些不安。
因为林黛玉迟迟没有回答,最初的悸动跟澎湃过去之后,林黛玉逐渐冷静下来。
“不,我不答应。”
北静王跟贾母齐齐傻眼:“为什么?”
这会儿倒是轮到贾母有些担心了,林黛玉既然已经入了皇上的眼,这和亲的事儿,少不得就要作数了。
现在临时嫁人或许能够逃脱和亲的命运,但是皇上难道不明白吗?别人难道看不懂吗?这些都会将贾家、林家变成众矢之的,保住了一时,却保不过一世。
而北静王这边,虽然贾母不甚满意,但是索性老北静王有远见,约定了亲事,虽说后来诸多变故,也没有人将这一时的戏言当真,但是好歹当年也有蛛丝马迹,有迹可循。
这样即便不是当面打皇上的脸,事情就要好解决许多。
林黛玉斩钉截铁地拒绝,贾母倒是急了,可又不好当着北静王的面劝林黛玉,这成什么样子了!本就说北静王没有规矩,她们总不能够更没有规矩吧?
北静王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幽静,他看着林黛玉,神情中似乎带着一点困惑跟不解。
林黛玉心中狂跳,却不得不移开目光,强自镇定地道:“我这边的问题不着急,即便定了我要去和亲,那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咱们先要说说南岸郡王府要在京城下手的事。”
不急?
贾母跟北静王下意识摇摇头,只是他们都心疼林黛玉,见林黛玉此时不想说这个,便也不再追问,说起南安太妃的事来。
贾母是很恼火的,这南安太妃,一贯面慈,还以为她是个良善之人,没想到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行径做得这样驾轻就熟,真叫人万万想不到。
北静王将这几日查到的情况跟贾母一说,贾母也意识到了:“这东平王,瞧着当年安分守己,连那个人起事都没参与,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怀着这样的心思。”
北静王并未多言,但是心中却难免想到,当年义忠亲王原本也很得太上皇喜欢,才能出众,即便不起事,太上皇百年之后,或是退位让贤之时,第一位必然是义忠亲王。
所以后来事发,大家也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义忠亲王会那么沉不住气,会想要谋划造反。
有人会对注定就是自己的东西这样急切吗?
北静王想起当年老北静王被牵连前夕跟他说过的话——义忠亲王的确有心起事,此事不算冤枉,但是事到如今,若说没人在背后推动,也不大可能。
老北静王只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离开了,北静王这么多年沉寂,隐忍不发,未免就不是在等这个背后推动之人跳出来。
东平王,这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想来当年东平王将义忠亲王推出去,也不知道在背后说了些什么,让义忠亲王忍不住动手。虽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等了十多年,等到今日,北静王心中不得不想,这告密之人,恐怕就是东平王吧?
一举将太上皇最看好的义忠亲王跟北静王击倒,得益者自然是余下的亲王跟皇子。
只是想来东平王也不知道吧,太上皇宁愿选择当今皇上,也没有选择早已有封号的东平王。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么多年东平王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忍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忍不住又要动手了。
果然习惯是可怕的,十多年前他躲在背后放暗箭倒戈,十多年后,他依然是推着南安郡王在前面做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