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说完,林黛玉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她一直以为这件事会是探春,所以拼命在其中周旋,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到她头上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会到敌国去和亲,只是有种宿命感,或许她不这么蹦跶,这事情还落不到她头上,又或者,正是冥冥之中这事儿要落到她头上,她前面才会下意识那么去处理这件事。
贾母抱着林黛玉,心都碎了:“我的玉儿,苦命的玉儿,这如今可怎么是好啊……你娘只留下一个,我是万万不能让你去和亲的。”
和亲,说好听了,是以公主之礼下嫁,但是实际上呢?谁不知道,和亲这事儿就是有去无回。
和亲多半是为了求和,原本就低人一头,有求于人,嫁过去,难道指望别人尊重疼爱吗?不可能的。
贾母老泪纵横,林黛玉连忙道:“老祖宗不必担心,这事儿暂且只是一个说法,娘娘不是也觉得这样所以才这般紧急冒险送消息出来吗?”
“但是如今这有什么法子啊!”
林黛玉笑笑,好像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慢慢想着呗,反正现在只是一个念头,还不是真正下旨呢。”
就算是真正下旨,也不是没有过变动的。
贾母心疼林黛玉这个时候还要佯装冷静,反过来安慰她,心疼的不行,忍不住抱怨道:“任是谁去都好,怎么偏偏挑中了我的玉儿。”
林黛玉哭笑不得:“老祖宗,这话可说不得。”
贾母回过神来亦知道自己失言,无论皇上选了哪一个,只要是她疼爱的晚辈,她没有不心痛的。
只是心中,未必就没有想法——换一个什么其他人去,总不如林黛玉去让她这样伤心。
林黛玉等贾母情绪过了,才跟贾母商量:“这事儿既跟南安太妃有关系,如今只要将南安太妃解决了,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
林黛玉的笑意有点冷,她原本还想着说顺其自然的,毕竟涉及国家大事,她要怎么管?不出面管不了,出面的话,穿越者智多近妖,谁知道别人会觉得她是什么情况。
但是现在既然南安太妃惹到她头上来了,那她可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南安太妃了。
从前只是帮忙救别人,现在可是救自己的命!
林黛玉立刻让人给北静王送信,让第一手资料共享给他。
……
北静王府中,刚拿到消息纸条的北静王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小纸条。
郑太医正在给银针消毒,旁边还有一罐熬好的汤药,一会儿北静王将汤药灌下,身体就会受到一定的毒素损害,而他要施针,将这毒素引入身体的一部分。
到时候切脉的时候,这毒素集中一些,显得厉害,实际上却是郑太医刻意为之,控制用量得当,反而没那么大的伤害。
“臭小子,好了,快过来挨针。”郑太医唤道。
北静王不动。
郑太医恼火:“臭小子你来不来?别想着一会儿我走了你又随意乱喝药!”
之前有几次,原本是要做戏给皇上看的,但是北静王临时有情况,没有办法施针,郑太医的意思就是那就不要喝了,随他去,就算是诊脉诊出来是健康的,还不允许病情反复吗?
但是北静王就是不听,等他走了,还将整整一碗凉了的药灌下去。
没有银针引导筋脉,毒药就是真的毒药,北静王喝了,度过了眼前的难关,郑太医还得花几倍的时间给他调理回来。
所以这会儿见北静王又沉迷于公事无法自拔,郑太医本能就要暴躁。
他唤了三四遍,都不见北静王动弹,暴脾气上来了,郑太医端着药就过去,准备掐住这臭小子的喉咙强灌下去——开玩笑的,他要是敢掐北静王喉咙,可能这会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北静王迟迟不动,郑太医暗骂一声,放下已经消毒完毕的银针,走过去叫北静王:“你好了没!成天就看这些消息,看着不累吗?今天又是什么消息让你这么……砰!”
一声清脆碎裂的声响,北静王终于动了动,低头看向自己脚边已经炸开成一朵花的药碗。
还有往四方汩汩流动的汤药。
郑太医指着北静王手中的纸条,有些不相信字节眼睛,哆哆嗦嗦地问道:“林、林丫头要订亲了?”
纸条上面写的字不多,但是这一面,正好是写林黛玉和亲的几个字,郑太医一看就要晕了。
“不是订亲,是和亲。”北静王有些无奈地说道。
“噢噢,不是订亲啊,是和亲,和亲好,和亲……什么?和亲?!!”郑太医暴跳如雷,完全忘记了地上还有碎瓷片。
北静王皱眉捂住耳朵:“你能安静点儿吗?”
“安静什么安静!臭小子你媳妇都要被人卖了,你还安静?安静你个大头鬼啊!”
郑太医暴跳如雷,这臭小子从来不近女色,早些年他还想过北静王会不会是龙阳君,后来发现北静王不是龙阳君,他不喜欢兔儿爷,也不喜欢姑娘。
这么多年,林黛玉是第一个走近北静王身边的人,将北静王视为子侄的郑太医当然高兴啊。
何况林丫头还生的这么好,关键是还这么聪明!
以前谁见过北静王吃亏?都让他暗中报复回去了,可是林黛玉折腾北静王那么多次,北静王没有一次报仇的。
郑太医说着说着就心酸了起来,将北静王好心办坏事将林黛玉送进宫之类的事儿抛之脑后,只满心觉得,这么好的北静王,这么好的林姑娘,怎么总有刁民想要拆散他们!
北静王等郑太医发完疯病才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这不过是个消息,南安太妃像皇上举荐林黛玉作为公主和亲,但是并没有正式确定下来,不必太过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是假的!你要是还这么冷冷冰冰,磨磨蹭蹭的话,回头林姑娘去和亲了,你别在这里后悔莫及。”郑太医激他。
“不会的。”
北静王很是淡定:“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这一辈子,已经忍了够久了,忍了很多很多事,也忍了很多很多次,多到所有人都忘了,他其实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
忍,不过是不愿意多费精力跟这些人周旋折腾罢了。
就好比去皇上那里“例行”的诊脉,每次皇上都打着关心他身体的借口,给他诊脉,想看看毒素是不是还在他体内。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郑太医医术又出众,身体上的毒早就解了,但是皇上心里的毒,解不了,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