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贾政还在一旁,见王夫人有些痴狂了,又见外头人看热闹的多,立时出声喝止,倒是还不用林黛玉说什么。
王夫人虽一贯不会做人,贾母及贾政多有不满,但是顾忌着体面,从未这样当众对她疾言厉色。
王夫人一时血涌上头,恨不得以头抢地,再哭一场,一时又觉得若这最后的体面都没了,可见是真的兜不住了,不由得有些悔恨,不知自己这次是否有些太过了。
倒是宝玉,见不得贾政对王夫人这般,立时出声劝道:“母亲魇住了,父亲难道也魇住了吗?”
一句话,既是全了王夫人的体面,又是再提醒贾政,如今当做王夫人魇住了尚且可以说得过去,若是贾政也跟着在里头起哄,日后再想起来,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贾政盯着宝玉看了一眼,虽一贯对这个儿子瞧不太上,但是这一次倒的确提醒了他,贾政因而甩袖离去:“既是魇住了,还不快请人瞧去?”
恰巧王熙凤见事情闹大了,不好再躲下去,刚进门子听到贾政如此说着,连声应了。
宝玉送贾政出了内院方才转回,这边王熙凤已经将看热闹的人教训一顿轰走了,留下邢夫人陪着王夫人在屋子里哭呢。
没了外人,方才因为贾政厉喝有些惴惴的王夫人又闹将起来,直哭着说要遭人轻贱了,要一头撞死。
王熙凤不愿意近前听王夫人辱骂,便只张罗着请大夫请先生来看的事儿,一面又吩咐丫鬟们将门帘子都卷起来,点上佛香,忙来忙去脚不沾地。
林黛玉更是不愿意了,只在外头站着,等什么时候王夫人哭累了再进去。
没办法,什么样的难题她都能够应对,但是职场不相信眼泪,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对付眼泪的好法子,只能够默默忍着了。
唯独宝玉,听着王夫人说些什么死去活来的话,怔怔地站着,倏忽眼泪就直直落下来,声音飘飘忽忽的:“母亲说这样的话,可是半点儿没把儿子放在心上……”
王夫人听着宝玉的声音不对,哭声戛然而止,连忙朝宝玉看过来,只见宝玉脸上似笑非笑,眼中落泪,浑身僵直,目不视物一般地失魂模样,喃喃念叨着什么“死了好,都死了吧”、“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的话。
王夫人一看真是闹大了,连忙扑过来,掐宝玉人中:“我的儿啊!千万莫要吓你老子娘,你若是有个什么,你叫我如何活得下去……”
“莫说这个了。”邢夫人连忙掐王夫人一下。
王夫人一想真是,立马住嘴,只不停地喊人过来,袭人等人都是伺候惯了的,宝玉犯痴,赶紧将他抱到床上平躺着,又是按人中,又是喂参汤的。
邢夫人在一旁瞧着,心里好一阵侥幸。
她自己是个没儿女的,因为是继室,年岁没有王夫人大,家世也不如王夫人显赫,日常就落在她后头,也时常羡慕王夫人有儿子傍身,说话可硬气些。
只是大老爷年岁大了,成日里只修道去,不肯予她一儿半女的,所以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可是如今看着,方觉儿女都是前世的债,王夫人这也过得并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