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姐姐,风雪又大了,你身子不方便,我们回宫吧,废后已经不能再从地狱爬出来向我们复仇了,我们不用再陪着她享受这份严寒了。”贤妃说完,带头向冷宫外走去。
迎着愈加密集的风雪,贤妃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宫里最难以逾越的障碍,在今天被铲除了。可谓是拔除了眼中钉、肉中刺,从此以后在宫里还有谁能与本宫争锋呢?没有人,坤宁宫是为本宫预留的,你们不要妄想了。
德妃第一个跟上贤妃的脚步了,她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丝的同情,心里也是佩服废后的,废后咬牙忍受痛楚折磨的坚毅,是她自认无法做到的,既然贵妃已经断绝了废后最后一丝生路,她何苦在此再继续看下去。
吃了地狱之火的废后,已经没有人能救治她了,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无法把废后从地狱里抢回来。贵妃和贤妃为了不让他人,认为她们很残忍,才要放火毁尸灭迹。
淑妃迟疑了一下,才跟上了贤妃的脚步,她也看到了废后服下鸩酒后的痛楚,心里是暗自惊怕着,她不敢再留在贵妃的身边,唯恐贵妃突然向她抛出地狱之火。
贵妃没有立即离开,她要亲眼看着废后再没有一线机会,才能放心离开冷宫。熊熊燃烧的大火终于开始吞噬,倒在沈颖身边的侍女了,贵妃身边的宫女低声说:“娘娘,风雪太猛了,为了你腹中的皇子,请娘娘回宫。”
一直站立在风雪中,接受风雪击打的贵妃,这才扶在宫女的胳膊上,离开了她投毒、纵火的现场。
冷宫的大火一直燃烧了整整两天一夜,火势吞噬了整座冷宫。景帝是在四妃处置了废后一个时辰后,从天坛返回了皇宫里。四妃得到景帝回宫的消息,都派出了宫女前去打探,看景帝的情绪好坏。
景帝没有宣召四妃问罪,也没有提及冷宫的事,好像他没有看到冷宫的那场大火,只是下了圣旨要内务府重新休憩冷宫。
于是四妃处置废后的事,就此落下了帷幕。除了沈颖和她的侍女,其他人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冷宫的大火在入夜后,还没有熄灭的迹象,直到到第二天入夜才渐渐的熄灭了,是被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雪给扑灭的。
那两日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即使近在咫尺也是对面不相识。又像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同时返出回光。
雪,盖满了皇宫的屋顶,压断了其他宫殿的树枝,隐没了皇宫的外表,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视线茫茫,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也就是在那一夜,冷宫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在皇宫里众人进入香甜的梦乡时,大风雪扑灭了最后一丝火花,整个冷宫几乎都化为了一片灰烬,到处是残垣断壁,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雪,让所有的人包括景帝和四妃,都无暇顾及到冷宫这边。
在漫漫大风雪里,冷宫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几个朦胧的身影,雪衣、雪帽,遮盖住了面孔,从他们高大的身材上来看,应该是几个男人。
为首的身材高挑,穿着月白色的雪衣,在呼啸的大风雪中,笔直的站立着,看着已经和天地溶成一体的冷宫,低声命令道:“仔细搜索,不能错漏一处!”
“是!”穿着白色雪衣的五个人应声,立即分散到冷宫的各处去了。为首的这人四下打量,无奈都被大风雪阻拦了视线,在茫茫白色中,根本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颖然,你在哪里?!”他的话语里掩饰不了内心焦急、却束手无策的焦躁,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把他头顶的雪帽吹下来,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庞,却是满头银丝,可以媲美这暴风雪。
除了一头闪亮的银丝,他还有一双仿佛吸取了地狱最深处黑暗的黝黑眼瞳,闪着森冷锐利的光芒。没有立即带上雪帽,他试着传音出去,把传音的范围只控制在冷宫这一块:“颍然,你听到了吗?如果听到了,就回答我一声。师傅,来带你出宫!”
在距离男人不远处的皑皑积雪中,突然有一只手从积雪里伸了出来,苍白没有血色,这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撑住了厚厚的积雪,接着一个披散着黑发的身影,就艰难的从积雪中爬了出来。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也遮住了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衣服已经被雪冰冻了,垂下来的长发上也凝结了寒冰。她的双手都埋进了积雪里,狠狠的握成拳头,身体也在激烈的颤栗着。
猛地仰起头,把散乱的发都挥到了肩膀上,就露出那张几近透明的脸来,这个人赫然就是已经饮下地狱之火的废后沈颖,她竟然没有被地狱之火,还有这场连绵不绝的大火带入黄泉里。
用力的咬住唇,沈颖不让自己再跌入积雪里。毒药和冰寒已经快要耗尽她全部的力量,她已经不能再坚持太久,地狱之火虽然没有让她立即毙命,但是却伤害了她的身体。
费力的坐直身体,沈颖用手拨开厚厚的积雪,如她所料,再也看不到那几个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侍女,她们已经为了她而葬身火海了,而她却独独存活下来。
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沈颖抱紧了双臂,难道她真的等不来了吗?那个人,那个人说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她遇到危险都会赶来的人,现在在哪里……?
师傅……!沈颖在心里呼唤着,师傅,你在哪里?我的亲人一个个相继离去,我的侍女也成了四妃嫉妒的殉葬品,而我也将不久于人世……,但是我很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此踏上黄泉路……!
“颖然!”突然一声焦急的呼唤,传进了沈颖的耳朵里,让她的娇躯微微一震,她顺着呼唤声转过视线去,眼前除了大风雪,什么也看不到。
“颍然……”呼唤声还在继续着,沈颖张了张口,想要回应,却蓦地发现她根本不能发出声音!
手摸向喉咙,没有任何的感觉,沈颖知道如果她不能发出声音,就会错失这一次机会。慢慢的努力的从积雪里爬起身,沈颖的身体在摇晃着,大风雪随时都能吹倒她单薄的身躯,她抬起手臂,遮住击打在脸上的冰雪,已经变得麻木的脸完全没有感觉了。
她如此做不是为了遮挡大风雪,而是为了能分辨方向,好成功的向那个人靠拢。沈颖的脚步蹒跚,向前挪动一步,却要向后退半步,她也在尝试着要发出一个音节:“啊……!”
不知道走了有几步,在沈颖感觉已经无法再继续的时候,对面模糊的风雪里,好像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过来。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是他,他来了!
一头银丝的男人从呼啸的大风雪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熟悉的声音,就迅捷的扑上前,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随时都会崩溃的,会消失的脆弱身影,若不是有强烈的不甘心在支撑着她,她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这是他那个聪慧、恬淡的弟子吗?!他不由的怔住了,下意识的向她伸出手。
沈颖在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之后,内心的坚持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他来了,就代表她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她,放心的让自己摔倒在他伸展开的臂膀里,找回了她失去的声音:“师傅,你来了……”
“颖然,我来了。”他抱住倒向他的沈颖,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感觉到有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不由的收紧了手臂,他这个弟子是轻易不会落泪的,景帝竟然让她落泪了,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师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的侍女也成为了牺牲品。”沈颖淡淡的述说着,她埋藏在心里的悲痛,也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在景帝和四妃面前,她是绝对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只会让景帝和四妃快意。
“沈氏被屠戮不是你的错,是沈氏太自大了,何当有此一劫。你的侍女们为了你而牺牲,她们毫无怨言,你也无需自责。颖然,你还不能哭泣,把所有的悲伤和脆弱都收起来。”
他用温柔的声音抚平沈颖心中的内疚,也用最严厉的声音打消沈颖心里的脆弱:“景帝和四妃都还在,你不能就此认输了。”
“师傅,我不会认输,我只是感到有些累。”沈颖默默的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她知道她不再是孤单一人。
“现在,你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师傅,带你离开皇宫。”他拦腰托起沈颖,发出了离开的信号,不一会,穿白色雪衣的几人也回转到他身边。
沈颖从他的臂弯里,看向景帝等人处所的方向,也只看了一眼,就蜷缩到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在他从冷宫纵身飞跃起来,沈颖在心里说:“我还会回来的,回来这个冷漠、残忍的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