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居士连忙把三山看客拉住,又轻拍关展刀的肩,笑劝道:“哈哈,看你们两位急得,刚才都怪小弟没有把话说清,爱妾这位妹妹只应天上才有,如今下凡来还得配风流俊雅之高士,恕小弟自私,能与这位妹妹相配的人,小弟心中早有人选,请诸位不要再为她伤了兄弟之情。”
三山看客和关展刀齐声问道:“那人是谁?”
清心居士一本正经道:“除非一笑大师还俗,其余人等我一律不会作媒。”
一笑禅师唱了一声佛号,笑道:“阿弥陀佛,有其姐必有其妹,说来说去,其实清心居士都是在夸自己的爱妾,既然这么美貌多才的佳人都被你收藏了,老衲只好当一辈子的和尚了。”
江逸飞也跟着笑出声来,他知道一笑禅师精通禅理,为人十分亲切随和,无论清心居士怎么拿他开玩笑,他也不会介意。
四海游者道:“清心兄,你说了这么多,怎么还不把你的美人请出来,让大家一睹芳容?”
清心居士这才笑着派人请出爱妾,让她为大家抚琴一曲。
大家见这位女子清丽妩媚,楚楚动人,都不禁暗羡清心居士艳福不浅,听她弹奏完一曲后,更是心神俱醉,恍惚有脱尘之感。
清心居士见众人已入幽幽之境,派四位女环点亮园中所有的灯火,又让四条大汉抬出他花高价购得的奇石,放在清心亭正下方的空地上。
众人都还沉浸在美妙的曲声中,对眼前巨大的奇石视而不见,竟无一人站出来品评,特别三山看客和关展刀,正在暗自盘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死活都要向清心居士打听出这个美女妹妹的下落。
清心居士看见除了一笑禅师闭目养神外,其余众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爱妾,不由轻咳两声道:“众位看看我前些日子买来的奇石如何?”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将目光从美人身上转向奇石。
当江逸飞看清那块奇石的模样时,差点想笑出声来。
原来那块奇石居然跟他们家用来拴牛的巨石没多大差别,都是上面尖尖下面圆圆,前后左右都是大小不一的石疙瘩,石疙瘩上沾满黑乎乎的粪土,几名丫环一接近它,立刻被它散发出的牛马尿骚薰得用衣袖死死地捂住鼻子。
四海游者笑道:“这块石头还是粗坯,未经任何雕琢、打磨和抛光处理。清心兄不请名工巧匠来,却请我们几个外行人来,到底有何用意?”
三山看客道:“这还用问,清心兄一定是请过许多名工巧匠来看,但他们的提议都不能中清心兄的意,所以他才请我们前来,看看我们对加工这块石坯,有何奇思妙想?”
清心居士道:“三山兄真是深得我心,你们别看这块石坯外表难看,里面可是上等的‘碧玉鸡血红尊石’啊。我最近刚刚学会鉴赏奇石,前些日子到乡下采石,没想到看见一个老乡用这块奇石来拴牛,我马上花大价钱从他手中购得此石,想将此石加工雕琢后,还在石上镌刻一些与石质相映成趣的字画,赋予此石完美自然的灵魂,但又怕刻上字画后,弄不好反而会画蛇添足,暴殄天物,所以请诸位高士给我一个指点。”
三山看客对那块奇石看了又看后,又惊又羡道:“碧玉鸡血红尊石?好石,好石,此石如同天外仙石,如能在上面镌刻一幅与此石纹质相合的名家字画,定能让此石身价倍增,让清心兄爱石、赏石之名传颂千古。”
四海游者嘴角微微一挑,紧接着道:“我看题诗即可,不必作画,作画将会破坏此石的天然纹理,不仅不会让此石身价倍增,只会让此石一文不值,让清心兄憎石、毁石之名遗臭万年。”
三山看客被四海游者一阵抢白弄得灰头土脸,兀自争辩道:“难道题诗就不会破坏此石的天然纹理吗,照你这么说,干脆什么诗画都不用题了,让这块石头千年之后还是一块没铭没志的破玩意。”
四海游者道:“诗可以题在石上没有画纹的空角处,铭文可以刻在石头的底部,这样既能保存此石造化之美,又能让此石增添文人雅士的灵气,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举。”
清心居士转头向一笑禅师问道:“大师以为如何?”
一笑禅师微微颔首道:“老僧觉得四海施主的提议更佳。”
清心居士笑道:“在下也这么认为,那就烦请诸位高仁帮小弟想一首诗吧,只要与此石有关,能衬出此石之美,从前古人之诗或是诸位高仁的杰作都可以。”
三山看客急切想挽回些面子,听清心居士话音一落,马上抢声说道:“我想到一首诗,刻在这块石上最合适不过。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
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
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度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促为人鞿?
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清心居士附掌叫好道:“好诗,好诗,韩昌黎不愧为唐宋八大家,这首《山石》正道出我等的心境。‘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促为人鞿?’人生如此短暂,岁月蹉跎无情,对此良辰美景,就该抛开一切,怡然自得,体悟本真,什么官位,什么名利,还不都是身外之物,岂能为了追逐它们,而处处受到束缚呢?此诗大佳,可供参考。”
三山看客听清心居士极力赞赏,举起茶壶,拿出喝酒的气势,将茶水骨碌碌地一饮而尽后,得意非凡地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如能赤着脚丫,在溪流中濯洗,耳听水拍涧石,雄壮激荡,眼观风振衣袖,飘然起舞,人生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畅快的呢?用韩愈这首名诗刻在此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清心兄,你明天就约定名工巧匠前来,保证让清心园又多一处美妙的景致。”
江逸飞虽然不懂诗歌,但是听他们将那种“当流濯足”的意境描述得如此之佳,也不禁为之神往,当下不断地默念:“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促为人鞿?”
清心居士正要宣布将此诗刻于石上,突然看到四海游者低头冷笑不语,忍不住问道:“四海兄,你觉得此诗不好吗?”
四海游者道:“韩愈是唐朝大诗文家,他的诗怎么会不好,只不过被硬生生的搬到这里来,就像把三山兄拉到母猪栏去配种,完全对不上号。”
三山看客怒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变成公猪了,要去和母猪配种?”
四海游者道:“这首诗明明不合适,你却偏偏要把它配给这块灵石,你这不是虽然不当公猪,却老想着干公猪的行当吗?”
三山看客怒气冲冲地瞪着四海游者道:“四海兄,如果你能想出一首诗来,比我推荐的这首好,且能说出好的理由,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否则,从今以后,我三山看客永不与你共桌。”
清心居士正要相劝,四海游者向他摆摆手,对三山看客笑道:“这么多年了,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受不得别人半句批评。韩愈这首诗虽说要抛开一切官位和名利,不为世俗之事所羁绊,但语句中终究带有落寞愤世之意,与这得天之道的灵石尚有一些不契合的地方。”
武官关展刀在一旁听这些文人雅士没完没了地讨论起“阳春白雪”来,觉得十分地无趣,见清心居士还不上酒菜,而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起来,恨不得把手中的茶杯吞下肚去。
三山看客精通诗文,听四海游者说得有些道理,却还是不服气道:“品评诗文,谁人不会?你有本事,推荐一首与这得天之道的灵石相契合的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