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东和关影的争吵每天都在继续,即便超市来了顾客,两个人也是一脸麻木的冷淡招呼,慢慢的,他们每天都挣不出房租的钱。
纪东天天坐在柜台里唉声叹气、哈气连天。
一天,他站在超市的门口东瞅瞅,西望望,猛然间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纪东心里自言:“这个人貌似在哪儿见过,妈呀,这不是我的第一个房东王岩吗。”只见王岩一手拎着白酒瓶子,一手拿着肯德基的汉堡,一摇一晃的边喝边走着。
纪东并未去打扰王岩的雅兴,只是感觉连王岩这样不误正业的人都有汉堡吃,再想想眼下自己的境遇,还不如他活的滋润。
当初,要不是关影一意孤行,要不是丈母娘再三忽悠,他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到现在为止,丈母娘一分钱的影儿都没见到,关影说是将娘家妈的钱放在自己腰包,可一家三口连生活都难以维持,也不见她腰包里的私.房钱,实际上这私.房钱也根本不存在。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但只能把这怒火憋在心里,却不能写在脸上、挂在嘴上。
“刘纪东,干吗呢!”
“我看有没有顾客来!”
“能不能进屋,别在外边丢人现眼。”
纪东努力压住心中的火气,不想每天都和她吵,孩子虽然只有三四岁,但对大人们的作法也似乎略懂一二,经常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无益的。
“关影,行了,我也不和你吵了,赶紧这两天有时间清点清点货物,别人家的超市都顾客盈门,你看咱们家,连个苍蝇都不往这儿飞,还开啥,关门吧,正好房租也快到期了。”
“你可想好了,关门以后咱们喝风啊。”
“不关门的话,现在也没好哪儿去。关吧!”
“那剩下这几万块钱的货怎么办。”
“关了门,剩下的货咱们去各个小卖店推销,便宜给他们,照本钱甩。”
“你去啊,反正我得在家看孩子。”
“我去,默默叽叽的。”
随即,纪东来到各个货架前面,开始像模像样的点起货来,任凭关影在旁边如何唠叨,他都头不抬,眼不睁,不予理会。
第二天,纪东把房东叫来,还有一个星期房租到期,他告诉房东,不再续租,虽然房东大姐再三相劝,让他们好好想想,可到最后还是不能阻止纪东退房的决心。
当父母得知他们背着二位老人不再继续经营的消息后,一感意外,二感遗憾,三感迷茫,五万块钱饥荒的担子一下子压到他们的身上。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纪东爸和老伴无奈的说。
纪东妈妈叹着气说:“眼下就只能帮他们去甩甩剩下的货了,能凑多少是多少。”
“帮他们甩货,那甩货的钱咱们还能拿到一分啊!他们租着房子,养着孩子,还得吃吃喝喝,哪一样不需要钱,我看咱们还是别管他们了,自己张罗去。”
“啥,你这老头儿有没有点儿正经事儿,自己的孩子遇到困难了,你不帮一把啊,况且还有大孙女,人家哪有时间,不用你管了,我作主,就这么定了。”
还没等纪东爸爸反应过来,妈妈已经先入为主,刚才的牢骚话算是白说了。
关影以照顾孩子为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纪东呢则把剩下的所有货物雇车拉到了自己的爸妈家里,接下来便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从爸妈家里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一嘴:“爸妈,关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家里的其他事也做不了,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去推推货,没时间就等着过几个月,孩子大一点,我和关影去推。”
不说则已,纪东这一张嘴,老头儿马上脸色灰暗,“你是不是老爷们儿,你妈的身体都是你给气的,现在还让我俩去推货,是不是关影教你的。”
“啥呀,爸,啥关影教我的,你不推就放这儿,过几个月我出去推,这还听不明白吗?”
“你……”
“他爸,行了,儿子有难处,你就体谅体谅,儿子,快回去吧。”
纪东父子俩不但语言不和,而且想法也不和,不过每一次都让纪东的妈妈将危情的局面化险为夷。本来纪东爸想好好劝儿子,务实一点,干点儿正业,打个工也行啊,可是,妈妈一次次的阻止,一次次的放纵,他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堆在家里的货物成了一坐小山,如果真等几个月再出去推,恐怕这些有保质期的货早已经发霉变臭。
关影心里暗喜,成天抱着孩子在家里看电视,吃水果,两个人整天待在出租屋里。当初超市关门的时候,他们身上还留下万八千块钱,在他们看来,有钱花,日子还能过,不用出力,已经是幸福至极。而如今,连剩下的货物都有人主动帮忙去推销,这岂不是天遂人愿,成人之美吗。
就是父母推销货物赚来的钱,也会交到他们的手上,关影想:“到时候如果不给他们,就在他们面前诉苦,说日子过不下去,孩子无法抚养。”她把这个想法也同时告诉了纪东,纪东听了,感觉对二位老人有些不公,不过再想想他们三口人也要过日子,便默默的应允了。
老俩口在送走了大儿子以后,向隔壁的邻居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每天从城东跑到城西,从城南蹬到城北,几乎城里所有的小卖店都被他们光顾过,几天下来,如山一样的货物已经所剩无几。不过推销的价格有的是照本钱走,而有的则是赔钱甩,毕竟货源不正宗,人家小卖店也不是傻子,把价格压到最低。老俩口没做过生意,觉得能推销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远在省城的纪凡对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一概不知,父母也从未向他透露过半句。
正如关影所想,两位老人辛辛苦苦推销赚来的货款,一共两万来块,悉数交到他们手中,而她和纪东并没有推脱之意,只是在拿到钱的片刻时间里,快速的点了一遍,同时低着头连声说着,“谢谢爸妈。”此时妈妈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有吹干,沾着几根已经变白的头发,脸色发白,面容憔悴,当儿子的连瞟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还一个劲儿的说:“两万块去了房租养孩子也够了。”
纪东爸爸满腔怒火,肺子险些气炸,这要是再年轻几岁,估计都得跟他们一家三口拼了命,但毕竟有血缘关系,儿子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当父母的也脱不了干系。纪东妈妈看着眼前两口子的作为,也眼含泪水,趁着眼泪还未落下,急忙拉过老伴儿离开了他们的出租房。
回到家,老俩口双双躺下休息了一小天,这些天的确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妈妈说:“老伴,纪东俩口子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总不能坐吃山空。”
“恩,到时候吃空了又来搜刮咱们来了,咱们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
“既然生了养了,还后什么悔,也不能让他随波逐流,该管的还是得管呐。”
“咋管,你看他那样,要手艺没手艺,要技术没技术,嘴还笨,人还懒,能干啥。”
“你在单位不是有几个朋友吗,你去问问他们,你们单位缺人不,给纪东找一个轻手利脚的活,一个月赚个生活费也行啊!我娘家那边有一个亲属在环卫部门当领导,我也去问问。”
“你呀,就你儿子那样的,你真高估了他,就是给他找到工作,你以为他能去干吗,他就天天想着当老板呢。”
“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问就去问,赚多赚少总比不赚强。”
“你呀,就惯着吧,明天我就去。”纪东爸回身看看老伴儿的眼神有些凶,马上变了口气。“我现在就去。”
“正好,我也去我的亲属家。”
两位老人背着纪东和关影替他们做了一回主,心是好心,意是好意,却不知人家俩口子能不能领这个情。纪东爸是最不喜欢求爷爷告奶奶的,但为了儿子,为了老伴儿,他宁愿牺牲自己的脸面,只要他们满意就万事大吉。
跑了一下午,爸爸终于在一个朋友身上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个单位正缺少一个工长,就是下工地管理民工的头儿,工资待遇还蛮高的。爸爸喜出望外,感觉这一次办了一件大事。而妈妈那边的亲属也答应她,纪东可以到环卫处工作,管理垃圾中转站设备的日常操作与维护,这一下子,老俩口如鱼得水,一下午的功夫,帮纪东找了两份工作,他再挑剔,估计也会任选其一吧。
当天晚上,妈妈连饭都没顾上吃,便把电话打给了纪东。
“儿子,你爸妈帮你找了两份工作,你去不去呀。”
“啊!工作,啥工作啊。”
“一个是工长,一个是垃圾中转站的设备管理员。”
“妈,我以前就说过,一家人都在一个单位上班,人家不得说闲话,另外垃圾中转站的活我能干吗,那和扫大街的有啥区别,天天和垃圾打交道,你们不要面子你儿子还得要呢。我不去!”
“嘟嘟……”电话一阵挂机盲音。
纪东毫不顾及二老的感受,一下午低三下四得来的答复最后居然是纪东的不屑一顾。
纪东爸爸起身想去找纪东他们,旋即让妈妈拦下,“老头子,你说这儿子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