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是回忆亡国前的日子的诗词,风九霄又看了那小字一眼,确认无疑。
这东西竟然会在香贵嫔的房间里出现,她知不知道这里刻了字?还是说这字根本就是她后来刻上去的?亡国歌对于南夏来说,是绝对禁止的事情,若是她自己所为,又为何会那么呆呆傻傻地将洋钟挂在大厅炫耀?这无非是在跟众人说:“你们看,我是亡国公主,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我的国家……”
这不是找死么?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抓住了这一把柄的风九霄喜不自胜,就算香贵嫔因为她亡国公主的身份不会被赐死,但刻亡国歌,皇帝一定不会视而不见。可现在难办的是,怎么将这小字给慕容锐看。直接拿给他看?她没那么傻。
怎么样才能够让慕容锐无意中看见这口钟,又能够看得清楚,不经过任何人的提点呢?
因为钟摆是金色,刻上去的字不能够显而易见,所以风九霄叫玲儿去拿过红色的漆来,在钟摆上均匀地涂抹了一层,这样仔细看一看,就能够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了。
香贵嫔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改变挂钟的颜色。
完成这一切之后,玲儿去外头找她制作时钟所需的工具,而晚晚则抱着南南走了进来。
南南穿着一身用素锦做成的金色外衣,躺在晚晚的怀里似乎十分舒服,两只小手一个劲儿地伸长,想要摸晚晚的脸。
晚晚嘻嘻笑着走到风九霄的面前,将晚晚放进了她的怀里,对她说:“娘娘,二皇子可调皮了,又吃得多,奴婢刚才抱着二皇子去承露宫看雨嫔,雨嫔的孩子虽只比二皇子晚出生半个月,可个头却整整小了一半……”
“唉。”风九霄叹了口气,轻轻地拍打着南南的胸口。
南南如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无害地望着她,仿佛好奇,又仿佛是喜欢,让人看了就心头一暖,抚摸着他柔嫩的脸颊,风九霄想起在雨嫔的孩子,那么小一个,像个被人欺负的小萝卜头,是该有空去看看她才行了。
“雨嫔这些日子,气色怎么样?”
“看起来是好多了,就是总透露着一些悲伤,大概是因为……皇上太久都没有去过承露宫了。”说到这里晚晚又叹了口气,手中摩挲着南南的衣服,“说起来就娘娘的命是最好的,从来都没有失宠过,皇上也一样喜欢娘娘。”
“这恩宠,亦不知能持续多久。”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摇晃着渐渐闭上了眼睛的南南,这眉眼,长得越来越像慕容锐了。
现在,她再也不必想如何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件事了,所有的牵挂都已经在此了。
晚上,慕容墨带着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如期来到了降霜宫,风九霄正在帮父亲铺床,就听见外头丫鬟行礼请安的声音,跑出去一看,果然是带着好酒的慕容墨来了,直接无视了他,抱过那坛好酒打开一闻,香醇无比,这酒的年纪一定比她还大。
“果真是好酒,看来你下了血本啊。”风九霄将那酒往石桌上一放,就冲着玲儿的方向叫道,“玲儿,叫人来摆桌子啊!”
有这样的好酒,怎么可以没有下酒的好菜?风九霄吩咐宫女太监们去慕容锐的书房借来了他写字的大长桌,摆在了院内,再拿来几张用碧玉雕成的玉椅,吃大锅饭的气氛便有了。
夜空之上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挂在半空,天空美得让人心醉。
微风阵阵。坐在椅子上的风九霄帮忙将透明的玉质小杯放在慕容墨与父亲面前,又转身招呼玲儿与晚晚二人坐下。
主仆有别,晚晚与玲儿当然不肯,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娘娘,奴婢们不能够和娘娘坐在同一张桌子,奴婢们服侍着娘娘就行了。”
“今天高兴,不用服侍,你们坐下吧。”
风九霄见她们还没有坐下的意思,便站起来把她们二人按坐了下去:“平日里我待你们就如姐妹,一起吃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玲儿和晚晚二人尴尬地看向风父和慕容墨,他二人早已聊到了一起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因此玲儿和晚晚也就较为安心地坐了下来。
大长桌上放着香喷喷的烧鸡烧鹅,各式各样的爆炒小菜,自然少不了风九霄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龙骨汤熬得香气四溢。女儿红散发醇厚香浓的诱人味道,风九霄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时不时灌一杯酒下去,没过一会儿,她的脸就微微泛红起来。
也不知慕容墨是如何和风父聊到一起去的,二人高谈阔论,彼此都对当下的朝政有着一番见解,但从对话上来看,风父对年纪轻轻的慕容墨的想法很是赞同。
“太子殿下说得很对,微臣受益匪浅,只是皇上对边区战役一事似乎还有些别的意见,微臣虽然已经进言过,但皇上并没有听取微臣的意见。”说到这里风延廷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对慕容墨说,“太子殿下,微臣没有想到您竟然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敬佩,请让微臣敬你一杯。”
慕容墨也双手举起酒杯,表情十分恭敬:“丞相大人,您是本太子唯一敬佩的人,您清廉正直,好比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皇兄不听您的是您的损失,不过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本太子会好好帮你劝皇兄的。”
“那微臣就先谢谢太子殿下了。”风延廷毕恭毕敬地向慕容墨行了个礼。
见他二人这么拘束,风九霄不悦地撇了撇嘴,道:“吃饭不谈政治,再说了,父亲,你不用跟他这样拘礼,按理说来我是他的皇嫂,你比他的辈分要高得多。”
再者说来,如果在他们的那个‘世界’,慕容墨是的的确确要叫风延廷一声伯父的。
“这怎么行?霄儿你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古板的风延廷立即垮下了一张脸,“霄儿,不是为父说你,皇上即使疼你,你也该懂懂规矩,太后是最不喜欢不懂得规矩的妃子了。”
“父亲您放心,霄儿懂得分寸,知道该怎么做。”她十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又没有别人,就放松放松嘛。”
“皇嫂说得没错,我们平日也就是这样,太后说都是一家人,拘礼反而不好。”慕容墨笑得灿烂。
起初晚晚和玲儿还不太习惯与风九霄坐在一起吃饭,但看见风九霄大快朵颐完全顾不得她们之后,她们也就大胆放心地吃了起来。
夜色当空,真是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正酣畅淋漓之时,一个在门口值班的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风九霄蹙眉,放下酒杯朝门口望去,慕容锐已经走了进来,一身白色长袍像,走路带风,发丝被微风吹乱,扬起了唇角,腰间的缨络摇晃碰撞,叮铃铃的声音如同风铃。
如同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在风九霄的面前,让她的心猛地一窒,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郁闷地问:“你怎么来了?”
风延廷立即站起来行礼,慕容墨冷眼旁观,只喊了句皇兄,便将酒灌进肚子里去。
“朕怎么不能来?这样的良辰美景,居然不喊朕一起,霄儿,你真是好伤朕的心。”慕容锐啧了两声,在风九霄的身边坐了下来,玲儿和晚晚惊慌失措地想站起来,却被他阻拦:“你们且坐着吧,叫旁的人过来服侍。”
晚晚和玲儿当然不肯,摇着头就站了起来,风九霄不悦地瞪了慕容锐一眼:“你不是去燕嫔那里了吗?所以臣妾才没有叫你,省得破坏了您的良辰美景。”
看着她吃醋的表情,慕容锐哈哈大笑,指着她看着风延廷:“岳父大人,你看看霄儿,朕不过是去看看燕嫔的伤,她就这样吃醋,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本只是慕容锐的一句玩笑话,风延廷却当了真,还以为慕容锐嫌弃霄儿黏人,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说道:“都是微臣管教不严,请皇上降罪。”
慕容锐被他弄得稀里糊涂:“降罪?朕为什么要降罪?”
风九霄无奈又生气地看着正儿八经的父亲,又有些心酸,走上前将父亲扶了起来,对他说:“父亲,皇上只是开玩笑而已,您太当真了,不是说过了不用拘礼吗?”
“就是,朕只是开个玩笑,岳父大人太认真了。”慕容锐笑盈盈地看向风九霄,却被她白了一眼。
对于风九霄来说,现在的慕容锐就像一根搅屎棍,本来好端端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竟变得如此拘束,玲儿和晚晚也都不敢动筷子了。
“微臣知道霄儿太过黏人,微臣也教育过她,皇上的妃子这样多,要放宽心才是,可……”
“三千弱水朕独取一瓢饮,岳父大人可明白朕的意思?”慕容锐生怕风九霄因为风父的拘礼而生他的气,从而挽住了她的肩膀,十分认真地向风父许下承诺,“朕只爱霄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