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就觉得那房子阴冷,即使陆沉舟偶尔过来也驱不散那些物件当中的寂寞。
当陆沉舟把家中所有的东西都搬走,我才明白过来何谓真正的孤独。
我独自待了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了了,去胡晶晶家里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
那段时间胡晶晶忙着拍戏,赶春节档的放映,早出晚归,我没能和她说几句话。
说来奇怪,大多数时候我依然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发着呆,心里依旧压抑恐慌,却不再有寂寞得灵魂发冷的感觉了。
之前唐馨是如何混过了那亲子鉴定,我依旧没有知道,也无心再去查探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真相不等我去挖掘,竟然自己又到了我面前。
那天胡晶晶演的电影杀青,聚会之后喝得烂醉,她的经纪人把她送到家中的时候,她一身的酒气。
“嗯?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我家吧?”
喝醉了的胡晶晶说话时候舌头打结,似乎智商也跟着打结了,竟然没能认出我。
我要把她往屋内拉,她却忽然往地上一座,哇哇大叫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家,你们是什么人!”
我看着她的经纪人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他先走,我自己来处理。
——她工作也忙得不行,累得都快站不住了,如今胡晶晶已经到了家门口,也没有再扯着人家不让别人下班的道理。
我尝试了好几个姿势才把胡晶晶拖进了房子里,艰难关上门之后看到的是她一脸惊悚的脸。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样是犯法的!我老公马上就来接我了,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我皱着眉看她,实在懒得搭理这么一个醉鬼。
然而她这般惊恐万分的模样,我又不能把她就这么丢在一边。
——初冬的夜已经很凉了,她这么在地上呆一晚上,非得感冒不可。
我蹲下去试图和她讲道理。
“你老公?你老公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胡晶晶手忙脚乱地低头开始扒拉手机,尝试了好几次才把手指放到指纹识别器上成功解锁。
而后她低着头点击着什么东西,几次未能成功,又把屏幕往眼前拿了拿。
好半天后,她乐呵呵地抬手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看到那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而通讯另一头连接的人,是徐朝阳。
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切断了那还未来得及接通的电话。
胡晶晶委屈地看着我:“你干什么呀?”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熄灭了放在一边。
“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你和徐朝阳已经离婚了?”
胡晶晶脸上的委屈渐渐变成了茫然,而后看着我的目光里情绪尽褪。
我以为她还要说什么,她却只是打了个哈欠。
“冉冉?”
话音之中蕴藏的情绪已经变了,我暗自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又自顾转头看了看周围。
“……我怎么回来了?是你接我回来的吗?”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清醒了就先起来吧,我给你倒杯水,喝了就先休息吧。”
胡晶晶乖巧地到了沙发上躺着,之后再没有吵闹什么。
次日我起床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问我给徐朝阳的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放心,没让你打出去。”
胡晶晶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总得向前看,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没再说话转过身去,我却没能忍住开口劝解。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背影僵硬了一下,却终究是没有回过头来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她和我说起她拍的那一部戏。
“嗯……导演好像挺认真的,中间有一个梗我都觉得特别扯,可是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科学依据!这是我拍的第一部商业片,希望成绩能好一点吧……要不然以后在电影圈就难混了。”
我听出胡晶晶声音里的心烦意乱,又不想询问更多细节。
——在一个人心慌的时候,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仔细去询问那伤口是如何造成的,反而容易让人家不舒服。
我其实不怎么看电影,可她说到这里了,我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嗯……这部戏的女主是一个卧底嘛,她整容之后假冒成那个反派的女儿,中间差一点就被发现了,然而反派要让她去做亲子鉴定……她就想了一个办法,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剃掉,然后种植上和那个反派的DNA相同的头发,就这么混过去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有些一直没有被发现的真相,猝不及防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竟然没觉得欣喜,只觉得有些茫然。
“嗯?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没兴趣听就不听了嘛,我又没有非要和你说,发呆是个什么意思。”
胡晶晶抬起手在我眼前摆了两下,有些沮丧地道。
“我是不是很不会讲故事啊……哎……之前导演也说我对剧情的理解比较薄弱,没有办法好好处理角色的情绪……”
眼见着她要往自怨自艾的方向走,我连忙开口打断了她。
“哎呀不是,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之前唐馨的事情我和你说过吧?中间她和陆沉舟做过两次亲子鉴定,你说后边那一次会不会是……”
胡晶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
我抿了抿嘴唇。
“其实我也不太能确定,不过之前我肯定是听清楚了的,她是假冒的,后来的那一次亲子鉴定又是我亲自看着的,不太可能出问题,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这样一说,从前那些迷雾几乎在眼前立即散开了。
连唐馨去之间的忐忑也解释得通了,若不是她自己也对那技术不确信,又怎么可能那么紧张?
我越想越激动,几乎有立即去找陆沉舟告诉他所有真相的冲动。
可那冲动毕竟只是冲动,到最后也未能化作什么实际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