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昂娜在莫易身后的一颗干枯的木头上坐下:“那天我还是将她带了出去,但是她是越族的后代,所以吸血鬼的血对于她没有任何作用,她整张脸全部毁了,而止戈和瑰也相信白素锦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其实,这也是她的意思,让你也以为她死在了那场火祭当中……”
莫易手中的酒瓶被捏碎,尖锐的玻璃碎片插入手掌中,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莫易恶狠狠地看着费昂娜,语气比那寒冰还要冰冷:“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一个玩偶一样在手中玩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费昂娜冷笑,反而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对于莫易的冷嘲热讽已经没有任何悲伤了,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在蜀国灭亡之后,你可还记得当年白素锦墓前的那个老妪?”
看着不语的莫易,费昂娜独自说道:“当时白素锦整个脸部的皮肤全部脱落,加之脸部的肌肉损伤,她的脸就像怪物一般,即使恢复之后,整个脸扭曲得根本就不像是人脸,”那种字字戳心的感觉在莫易此时的心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而此时,那个傻女人仍然挂恋身在战场中的你,她让我到战场上保护你,谁知你一心想死,我也没办法,只得将你变成那嗜血的恶魔,当时我就这样想着,也许将你变成那欲望的产物时,你会将她忘记,可是执念让你变成吸血鬼之后反而对于她的感情更加牢固,甚至是疯狂。”
莫易拿起身旁的酒瓶,使劲地喝着,费昂娜转过头,将脸上的眼泪擦拭继续说道:“你所有的疯狂白素锦都看在眼里,包括你为了让她重生干的傻事以及自己的沉沦……你每次去白素锦墓前见到的那个老妪便是火后人不人鬼不鬼的——白素锦……”
又是一口烈酒下肚,这一次瓶子随着莫易站起身来的瞬间碎得什么都没有了,他向黑暗中走去,身后的费昂娜望着他,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似乎想踏碎那脚下的灰尘。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疯狂,而费昂娜知道那更多的是绝望的嘲笑。
莫易当然记得素锦墓前的老妪,因为那段痛苦的日子都是那老妪陪他度过的,他一直以为那老妪只是和素锦像而已,也许是因为上天知道了他的请求,让一个人来拯救自己,原来上苍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倾听者,他是一个残酷的疯子,专门玩弄人的感情。
“为什么?……啊……”
这黑暗的地宫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像是要将这黑夜撕碎一般。
莫易心中全部被痛苦包裹,他还记得是自己亲手埋葬了那老妪,原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一直都陪伴着自己,只是那执念居然还是蒙蔽了双眼,这千年来的疯狂追逐最后都变成了一场空,心里的落空感让莫易终于爆发了。
当年为了纪念白素锦,他将曾经他们居住的梅园深埋地宫,将所有的东西都保存了下来,而如今这地宫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变得那么刺眼,每一件东西似乎都在提醒他,这一千年来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抓着这梅园的梅花树,将它们摔了个粉碎,那屋里的画像、书桌,素锦常用的梳妆台,他们大婚时的所有东西,还有那门廊,那红漆的大门,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直到他的力气用尽,无力地坐在那废墟中,周围都是呛人的空气。
“你将所有的东西都毁了,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也可以将她忘了?”夏芷的声音在这黑暗的地宫里响起,而她的声音就像那提示器在不断提醒他伤口是不可能愈合的。
莫易没有看夏芷,而是站起身来向前走去。
“是不是对于你来说,我始终是她的替代品,还是……”忽然莫易从黑暗中冲了过来,他将夏芷推到废墟的角落里,冰冷的脸上全是汗水,那能够杀人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地盯着夏芷。
莫易摇摇头,他转过头,看着那张和白素锦一模一样的脸就像无尽的嘲讽。
“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
对于夏芷来说那冰冷的眼神似乎已经给了她答案:“一千年都还不够,我们之间也许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许……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你追寻了很久的妻子,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爱情中不需要参杂其他的东西……”
莫易没有回头,似乎他根本不想看到夏芷,他害怕,那墓前的老妪时时刻刻出现在莫易的脑海里,对于他来说,他最不敢接受的事实是,一千多年来他对于白素锦只有痴念,只有那无味的执着。
“你走吧……”莫易捏紧了拳头,不敢回头看夏芷。
而夏芷心里曾经的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不断滚出,眼泪滴落在青黑的地板上。
长长的黑发将夏芷满是泪痕的脸遮挡住:“是不是,我现在对于你来说连替代品都不是了?”夏芷捏紧了拳头,只希望背对自己的男人能够转过身来,将自己拥入怀中,可是那冰冷的背影,让她彻底失望了。
莫易痛苦的脸庞上全是汗珠,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芷,而此时,他的内心从未这么害怕过,当一个人追随了一生的东西,在那么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释怀的时候,他是不敢接受的,他不敢承认,甚至强迫自己回到自己原本执着的轨迹上。
其实,所有莫易所害怕的东西是他早就忘记了白素锦,很多东西都是自己的执着而已,而他不敢承认。
漆黑的地下宫殿一团废墟,周围弥漫着尘土的味道,那远古古老而陈腐的气息早已将周围包裹。
夏芷站在莫易的身后,长发下是一张失望的脸。
而眼前的莫易心里却异常复杂。
很多时候一个人变得躁动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反而是因为不敢承认自己在追随某种东西时,自己所执着的东西已经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了。
“难道……真的是,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连替代品都不是了?”夏芷再一次重复这句话,她很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可是对于这个问题再完美的回答还有什么价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