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康宫,小宫人循着不起眼的角落走过来对段淑妃耳语了几句,段淑妃惊得打翻了长条桌上的夜光杯。
小宫人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何事如此惊慌?”武英帝眉间闪过一丝不悦。
“这…这…”段淑妃神色难堪,欲言又止。
林贵妃见状嗤笑道:“淑妃妹妹尽管放心大胆的说罢,今日陛下正在兴头上,想来不会怪罪于你。”
段淑妃这才跪倒在地,说话时声音已带了哭腔,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回陛下的话,方才宫人来回,似瞧见静妃妹妹与汪大人进了同一间屋子,至今未见出来。”
恰巧乐师奏完一曲,她尖细的嗓音自上首传开,顷刻间引得一众大臣噤了声。
武英帝双眉一拧,手中的夜光杯重重砸在眼前的案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兵部尚书汪明朗与其家眷慌忙跪倒,伏地不起。
汪明朗更是连连道:“陛下明鉴。”
武英帝极为不耐的摆手,“带孤去瞧瞧。”脸上满是戾气,他幼时便被立为太子,一路顺风顺水登基继位,但不代表他就是个仁君,他登基后杀伐果断,广拓疆土,还曾御驾亲征。
故而他此刻铁青着脸,连一向最有脸面的林贵妃也不敢去触霉头。
武英帝起身离开,几位嫔妃也跟着走了,几位大臣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还好三皇子薛城留下来主持了大局,让宴席得以继续。
武英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偏殿据说是陈静妃与汪秉一同进去的屋子。
到了门口,隐约能听见女子愉悦到极致的声音。
声音婉转,痛苦又欢愉,仿佛带着钩子,在场的人当然都知道房里正在做什么,一个个皆面红耳赤。
单薄的房门被大力踹开,武英帝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进了屋子,他只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段淑妃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忙不迭跟在武英帝身后进了门,把林贵妃也挤到了身后。
林贵妃眯着眼瞧着她的背影,唇角高高扬起,“自作孽,不可活。”
房里凌乱不堪,四处散着华丽的衣袍。因破门而入的动静过大,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待看清来人是谁,那叫声便被卡在了喉咙里。
“陛…陛下…”女子身上仅着一件葱绿绣玉兰的贴身小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让人一看便知她刚才经历了什么。
而房里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只一眼,武英帝差点忍不住想一刀砍了他!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岁的七皇子薛捷。
“捷儿…”段淑妃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立即吓得魂不附体,再一看清那狐媚子,顿时怒火滔天。
那女子是容嫔的庶妹,特意进宫给她送年礼,因此被容嫔留在宫中小住。
今日的家宴她无资格参加,所以被容嫔留在了景安宫,不想现下却出了这种荒唐事。
“我苦命的捷儿…到底是谁要害你啊…”段淑妃当机立断,扑上前去抱着瑟瑟发抖的七皇子哭天抢地,哪里还有半分后宫宠妃的雍容气度。
身量未长成的七皇子赤着上身,下身缩在锦被中,如同一只受伤的雏鸟,缩在段淑妃怀里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淑妃母子二人加上那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让武英帝烦不胜烦。
“说说罢。”他无力的揉揉眉心坐到了铺着软垫的椅子上。
后面跟进来的容嫔听到段淑妃的哭嚎知道事情没办成,甫一看清那女子的脸,面色一白,险些栽倒在地,不想一旁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扶起了她。
瞧着那扶了她一把美丽女子唇角带笑,是个面生的,容嫔以为是哪家的官眷不知礼数的跟来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转身挤开站在前头的俪嫔就冲床上那女子扑了过去。
“你这个下贱坯子,我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容嫔照着钱心儿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纯金镶红宝石的护甲狠狠划在钱心儿的光洁的脸上与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直把她打得哭爹喊娘。
钱心儿入宫时父亲曾给她来信,叫她务必以家族为重,抛开姐妹二人曾经的龃龉,为及笄的钱心儿寻一门好亲事,毕竟娘家才是她唯一的倚靠。
不想钱心儿竟是个心大的,为她相看的那些御前侍卫以及统领她统统都瞧不上,反倒是看上了太子薛让,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上了段淑妃的船无非是段淑妃答应事成之后将钱心儿许给她娘家二房的庶子。
结果她倒好,直接上了还未成年的七皇子的床,不说武英帝,就单说段淑妃也不会饶过她。
想到这儿,容嫔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当下更是下了死手去抓钱心儿那张俏脸。
“陛下饶命啊,是太子殿下带我到此处,是太子殿下!”钱心儿捂着脸一边闪躲一边哭嚎着。
她想不通,明明是太子殿下派了小宫人到景安宫找她,还给她看了太子殿下的贴身玉牌,她才跟着出来。
出了景安宫,太子殿下亲自领了她到这里,怎么事后却成了七皇子。
钱心儿看向段淑妃怀里瘦小的七皇子,心里一阵作呕,他还没有她高呢!怎么就能跟他做出这种事。
“哦?”武英帝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随意一摆手,内侍总管德云就赶紧领了两名小宫人将发疯的容嫔拖到了一旁。
容嫔看现下的情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武英帝跟前抱着他的腿痛哭道:“陛下要问臣妾的妹妹做主啊,她定是被人算计了。”
至于是被谁算计,不言而喻,除了太子薛让还有谁?
“照你的意思?定是映寒算计了你那庶妹了?”武英帝挑眉问道。“那他为何要来算计区区一个庶女?”
容嫔美眸一转,看了面色铁青的段淑妃一眼,咬牙道:“太子殿下只怕真正想算计的不是我的庶妹,而是七皇子!”
“映寒,是这样吗?”武英帝饶有兴味的扭头问向身后站着围观的人道。
薛让信步而出,不卑不亢对武英帝行礼道:“父皇明鉴,儿臣方才一直在宝福宫陪着皇祖母用膳,用完膳陪着表姑姑出来逛园子,遇到静妃娘娘,她让我跟您带话,娴妃娘娘身体有恙,她过去瞧瞧,让我向您陪个不是,我这才带着表姑姑来了仁康宫。”
陆问鱼也在这时站出来向武英帝行礼,“问鱼见过陛下。”
“你是金霖?”武英帝见陆问鱼气度不凡,容貌妖冶偏偏气质若仙,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回陛下的话,民女正是金霖。”陆问鱼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武英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她起身,热切至极。
陆问鱼字金霖,当年晋州大旱,陆问鱼出生那日天降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他大手一挥,亲自微服带着礼物去了晋州,为她赐名金霖。
“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武英帝看着陆问鱼的脸不由感慨道,当初他去晋州时还是一个小团团,现在已经出落成如此出众的少女。
“家中可好?”他又问道,将众人忽略了个彻底。
“回陛下,家中一切安好。”陆问鱼浅浅一笑,几乎晃花众人的眼。
“安好就好…”武英帝点头,欲再说什么,却不妨被段淑妃突然尖叫打断。
“捷儿!捷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母妃!”
原是面色铁青的七皇子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