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临,陶家晚宴,韦落和钟粼光缺席了。
陶苑询问缘由,陶官伦告知,那二人已被他打成了烂肉泥,动弹不得,吃不了饭菜了。
陶苑吓得小脸煞白,浑浑噩噩,向陈儒风哭诉,说太爷爷杀人了,杀了韦落大哥和钟粼光大哥!太残忍了,这不是太爷爷!
陈儒风便笑着安慰,这是一种夸张说法,只是说韦落和钟粼光被打得如烂肉泥一般,而不是真成了烂肉泥。
陶苑这才缓过神来,稍稍松了一口气,依旧嘀咕,那也非常残忍了。
陶官伦便严肃告知,与人斗法打架,稍有不慎便命殒当场,如此方为大遗憾,磨练越严格凶残,便越强大,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钢铁千锤百炼,人体本弱更该万锤千炼,若想同境真无敌,便要承受千辛万苦。
末了,这位陶家老太爷还说,若非是心疼小陶苑,对小陶苑出不了拳,必然也给小丫头锤炼一通。
陶苑听了,灵机一动,便愣是要体会一下。
这不仅陶家人不愿,便是陈儒风都反对了,毕竟小姑娘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陈儒风的宝贝弟子,磕碰了都让人心疼,更何况是陶官伦这种顶尖高手的拳头?
陶苑却偏要试,态度坚决。
陶官伦想了想,让陶苑旁观他是如何给韦落和钟粼光喂拳的,再决定是否一试。
次日,陶官伦将陶苑带到了阁楼。
陶苑见到韦落和钟粼光时,二人倒还是活蹦乱跳的,且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只是有些精神萎靡,在看到陶官伦的时候,都露出复杂神色,有忌惮、畏惧、怨怒。
小姑娘不曾注意到这些,便觉得太爷爷果然爱夸大其词,而且夸大到了天际,不过如此嘛,瞧两位大哥的生龙活虎啊。
“小陶苑啊,你是不是觉得太爷爷的拳头不过如此?”
陶官伦见陶苑如此神色,人老成精的他便知晓了小丫头心中所想,于是似笑非笑道,“这两个家伙被我捶过一顿后,一人喂了一颗天元丹,如今才有这种气象。当然,这丹药的钱算在他们头上,不必我们陶家出钱。”
陶苑面色微变,这天元丹是疗伤圣药,金丹以下的修士受了重创都能快速恢复,韦落和钟粼光两位大哥这是被太爷爷如何喂拳,才需要服用天元丹?
下一瞬,她就看到了听到了,看到了陶官伦如何爆裂出拳,听到了韦落和钟粼光如何惨叫凄厉,光是听了都满心寒意。
陶官伦的神念小人冲出,围殴韦落和钟粼光的时候,陶苑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样是会打死人的吧?这真的是什么锤炼吗?”
二人的凄厉惨叫已经渐渐虚弱,叫不出声了。
“哎呀!韦落小子昨天不求饶,钟粼光小子今天怎么也不求饶啦?”陶官伦的几个神念小人叽叽喳喳开口。
“求饶……昨天……求了一天……”
钟粼光艰难开口,语气满是绝望,却还有一股韧劲,话语之间夹杂着一阵虚弱的“啊啊”惨叫。
陶苑也不知怎么想的,猛的一咬牙,跳入神念小人圈中。
陶官伦正全神贯注捶人如打铁,冷不防有此状况,吓得魂飞魄散,便听到陶苑那令人听了会心碎的惨叫声。
陶官伦便感觉一颗心遭到了暴击,心肝儿剧烈收缩疼痛,感觉要爆了啊。
“我的小陶苑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陶官伦收回神念小人,瞬间伸手接住了陶苑,小姑娘口鼻皆是血,可怜兮兮,气若游丝。
一颗天元丹投入陶苑口中,陶官伦又自抽了两个耳光,唉声叹气。
陶苑弱弱的道:“我……我就想试试……”
陶官伦唉声叹气,又是喂丹,又是贴符,又是渡真气,不过片刻功夫,陶苑便生龙活虎,精神焕发。
至于韦落和钟粼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像两条被抽了骨头的软虫。
陶苑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认真道:“太爷爷,我也想试一试!”
“不行不行,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下不了手啊。”陶官伦岂肯答应。
陶苑想了想,点点头,眸光忽闪忽闪,“那我先走了啊,太爷爷,您可不要故意下重手啊。”
“知道知道。”陶官伦笑眯眯,大袖一卷,一个神念小人居中,卷起一股旋风,卷着陶苑破窗而去。
神念小人将陶苑送到了陶园,并叮嘱小丫头尽量不要走出小镇,以免遭遇妖魔奸细被擒了去。
陶苑点头称是,待神念小人走后,她便迈步,飞一般疾走往门外奔去。
小姑娘突然又止步,喊了一声“小桥!”
鬼灵物软玉小人从钱袋子钻出,陶苑就吩咐道:“小桥,你去黄家蹲守一下,瞧见黄家老婆婆出门就来告诉我。”
软玉小人嗖的飞去,如疾云一般。
“黄家老婆婆最凶,还厉害,一定不像太爷爷那般下不了手。”陶苑嘀咕一声,眼珠子一转,便往藏书阁奔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软玉小人回归。
陶苑便匆匆出了门去,奔往菜市场,在喧嚣之地,小姑娘找到一个素衣老太婆,此时老太婆正与蔬菜贩子砍价,扯皮了好一会,老太婆给了几枚铜板,拿了蔬菜丢到自带的竹篮子里,一手挎着篮子,继续徘徊于菜市场中。
老太婆看中一种蔬菜,便询问价格,然后砍价,满意了就痛快给钱,不满意就渐露凶相,跟摊主周旋,宛如一场激烈争锋,往往都是摊主最先败下阵来。
陶苑远远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看得津津有味。
小姑娘站在一个水果摊的时候,摊主突然眉开眼笑,抓了几颗果子塞到小姑娘手中,笑呵呵的说:“小姑娘真俊,灵动可爱,也不知是谁家闺女,真好啊。”
陶苑捧着果子,腼腆一笑。
“小姑娘,吃啊,我家水果又脆又甜,快试试吧。”摊主慈眉善目,连声道。
陶苑点点头,卷起衣衫裹住水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钱袋子抓出一粒银钱丢到摊位上,飞奔而走。
“家里大人说了,不能白吃!”
小姑娘抛下这么一句话,令摊主愣了好一会,片刻才感慨,“真是好孩子啊。”
陶苑跟着老太婆走出菜市场,竹篮子里装满了蔬菜,挎在手臂上,轻轻松松。
老太婆的脚步突然加快,步履轻盈,飘若鸿毛,旁人却恍若无觉。
陶苑便有些急了,快步追上老太婆,喊道:“黄家婆婆!”
黄家婆婆面容苍老,头发黑白相间,一张瓜子脸,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一双凤目耷拉着,意态平和。
“陶家的臭丫头!你跟着太太祖奶奶干嘛?”黄家婆婆凤目一瞪,竟一下子凶神恶煞起来。
陶苑吓了一跳,下意识退步,仰头望着黄家老婆婆,皱眉道:“为何你对别人是和和气气的,对我却这么凶?”
黄家老婆婆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因为你长得就讨厌,滚远点,不然我踹你!”
陶苑想了想,咬牙道:“你帮我喂拳吧!像打铁一样,你既然讨厌我,一定对我下得了手。”
老太婆目瞪口呆,颤颤巍巍道:“你……小丫头鬼上身?倒是不可能,哪只鬼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患了脑疾?”
“当然,你不能乱打我,得好好锤炼,不能肆意妄为。”陶苑认真道,“否则,我便不给你机会打我了。你一直说想打我,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的下手,你不想心想事成吗?”
“有意思,有意思。”老太婆眼睛发亮,挥手道,“小丫头跟我来。”
陶苑长吐一口气,迈步跟上老太婆,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要奔赴刑场一般,小脸神情崩得紧紧的。
走到一条巷口,老太婆施展了障眼法,然后一卷袖子,卷起陶苑,往黄家掠去。
老太婆将陶苑放到自家阁楼,她独居于一处庭院,便去洗菜煮菜,端上饭桌,让陶苑看着,自己吃了一顿独食,饭菜素淡,却自有一股香气弥漫。
陶苑看得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黄家婆婆,独食不香的,跟家人一起吃才香,您为何不……”
“住口!”老太婆厉喝一声,“想早赴刑场,如你所愿。”
一个结界圈住陶苑,神念小人跃出,化作少女模样,拳脚齐出,向陶苑打去。
陶苑一声惨叫,身躯飞旋,撞在结界上。
神念小人出拳狠辣,果真是毫不留情,对陶苑一通疯狂捶打,起初拳出如风,后来拳出徐徐,如柳絮飘飘,陶苑哼哼出声,感受好了一些,却依旧苦不堪言。
“受不了就求饶,老太婆不欺负小丫头。”老太婆吃饱,将碗筷放下,掐了一个聚水诀,将碗筷一卷,洗得干干净净,对陶苑冷声道。
“不……不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陶家女儿挺有种啊。”
老太婆笑呵呵,又分出一个神念小人,打得小姑娘浮空不坠。
夜幕降临之际,小姑娘被老太婆送出了黄家。
小姑娘走在街上,脚步有些飘飘荡荡,走着走着,就稳了,她目光深沉,挨了老太婆的拳头痛不欲生,几次痛晕过去,又被救醒。
老太婆要送她出来的时候,施展某种神通,令她伤势复原,虽然留下一些伤痛,却必不可少,因为若恢复如初,一通暴击便是白挨了。
陶苑听了老太婆的解释,拱手道谢,说黄家婆婆对她还是极有善意的。
老太婆便恶形恶状的回呛一句,若非怕陶家老家伙瞧出端倪,谁理你?
陶苑看向老太婆时,便有些畏惧,但似乎,又不似从前那般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