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马养出个诸侯国
晋国的霸业倾颓以后,中原各国势均力敌,无人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的霸主。正在此时,在西方一个不起眼的边疆弱国却在悄然崛起,这就是后来一统天下的秦国。
秦国是华夏族的一支,有关其源头的传说很有东方民族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特点。传说秦人的祖先名为大业,是五帝之一、黄帝之孙颛顼的孙女吞了天上玄鸟掉落的鸟蛋而生下的。大业的儿子名叫大费,曾经辅佐大禹治水并立下大功,受到帝舜的嘉奖,后来大费为帝舜调驯鸟兽,经过他的训练,鸟兽都很听话温顺,于是帝舜为他起名为柏翳,并赐姓嬴氏。
到了夏末商初,嬴氏弃暗投明,归顺了商汤,嬴氏的费昌还曾经在夏、商决战的鸣条之战中为商汤驾驭战车,帮助商汤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嬴氏的孟戏仲衍受到商帝太戊的重用,为太戊驾车。从此之后,嬴氏辅佐殷商帝王,历代均立下功勋,出现了无数显贵大臣,后来还成为了诸侯,商纣王时期著名的奸臣蜚廉、恶来就是嬴氏的后代。
进入周朝以后,嬴氏的造父由于善于驾车而得到周穆王的宠信,并且在徐偃王之乱中为周穆王驾车,一日之间奔驰千里,终于及时平定了叛乱。为了表彰造父的功绩,周穆王将赵城封给了造父,从此造父这一族就改为赵氏,成为了后来赵氏的祖先。
而居住在犬丘的非子是嬴氏的另一支族裔,他喜欢马和家畜,尤其擅长蓄养训练马匹。后来犬丘有人将此事告诉了周孝王,于是周孝王便派他到汧水与渭水之间的地域为自己主持养马的相关工作,在非子的精心照料下,周孝王的马得到了很好的休养生息,种群也得到了扩大。周孝王对此十分满意,因此便想奖赏他,周穆王找来了申国的国君申侯,与他商量将非子立为大骆国的继承人。
大骆是造父那一支赵氏的后代,申侯的女儿是大骆国国君的妻子,她的孩儿是大骆国的继承人,申侯自然不希望养马的非子取代自己的外孙成为大骆国的继承人。于是申侯对周孝王说:“当年我的祖先郦山的女子嫁给了西戎族的胥轩为妻,生下中潏,因为亲缘之故归顺周朝,为大周保卫西部边疆,西部边疆因此和睦太平。如今我又把女儿嫁给大骆国君,生下继承人赵成。与西戎有亲缘关系的申国与大骆国多次联姻,才使得西戎族都归顺大周,您才得以称王。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周孝王听了此话,为了西部边疆的安定,不好强行废掉申侯的外孙赵成,改立非子。他只好对申侯说:“当年伯翳为舜主管畜牧,牲畜繁殖很多,因此得到了土地的封赏,并赐姓嬴。现在他的后代也为朕蓄养马匹,那么朕也仿照先例分给他土地作为大周的附庸。”于是便将秦地封给了非子做封邑,命他延续嬴氏的祭祀,称之为秦嬴,从此建立了秦国七百年的基业。
到了周厉王时代,由于天子无道、朝政昏暗,故而有诸侯起兵叛乱。西戎趁机起兵造反,攻打周朝的边境,灭掉了犬丘的大骆国。周宣王即位以后,便封秦嬴的曾孙秦仲为大夫,命他前去征伐西戎,谁知秦仲却反而被戎人杀死。周宣王命令秦仲的长子庄公召集他的五位兄弟,又派给他们七千兵士,前去讨伐西戎,这次终于打败了戎人,还兼并了大骆国的犬丘之地,成为了西垂大夫。
秦国虽然战胜了戎人,但是并没有杀死他们的首领,于是庄公的长子世父立誓:“戎人杀死了我的祖父,我一定要杀死戎王报仇,否则决不回家。”世父就将太子之位让给他的弟弟襄公,自己筹备攻击戎人之事。襄公与世父不同,他很清楚地认识到,秦国要发展,必须有一个安定和平的外部环境,就得与西戎化敌为友,各安其位。为了向西戎释放善意,襄公甚至在即位以后很快就将自己的妹妹穆嬴嫁给了西戎的丰王。
但是西戎人似乎并不满意,比起与秦国和平相处,他们更加觊觎秦国的土地,于是第二年就派兵围攻犬丘。世父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足够的实力,他匆匆带兵与戎人作战,反而遭到俘虏,一年多以后才被放回来。
几年以后,周幽王废长立幼、戏耍诸侯,终于导致诸侯叛乱纷起,天下陷入大乱,百姓遭受涂炭。西戎、犬戎勾结了姻亲申国国君一起进攻周朝的边境,一路长驱直入,在骊山杀死了周幽王。秦襄公当此乱世,十分明白此时正是改变自己命运,促成秦国崛起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亲率军队到周朝首都来支援,作战十分勇猛得力,立下了不少功勋。
为了躲避犬戎的攻击,周平王即位以后决定将首都迁到洛阳,秦襄公亲自领兵护送,为保护周王、复兴王室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周平王亲自将秦穆公封为诸侯,将岐山以西的土地全部封赐给秦国,并允诺说:“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周平王与秦穆公立下誓约,并赐予封爵,从此秦国才成为了真正的诸侯国,与其他诸侯互通使节,互致聘问献纳之礼,秦襄公也享有了与其他诸侯同等的待遇。
后来秦襄公的儿子秦文公带兵攻打戎人,将戎人打得大败而逃,于是秦文公按照之前周平王的承诺,将占领之地的周朝百姓收归己有,而领土也扩展到了岐山,而岐山以东的土地则统统献给了周王室。赶走了心腹大患戎人,秦国终于得到了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军民百姓也终于得以休养生息,秦国从此走上了富强之路。
此后,经过宁公、武公、德公、宣公、成公等数代国君的艰苦努力,秦国先后击败了诸戎人部落,灭掉了周边的小国家,将领土一路向东推进,并将国都迁到了雍邑(今陕西凤翔)。此时,秦国已经占领了关中的大片领土,成为了新崛起的西方强国。
由于秦成公享国不久,去世时虽然有七个儿子但都很年幼,为了避免主少国疑造成国内动乱,甚至遭受其他国家的攻伐。秦成公去世后,没有立他的儿子继位,而是命弟弟任好即位为君,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秦穆公。
秦穆公即位时,秦国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兴旺和强盛,但是其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水平仍然无法与中原各诸侯国相抗衡。秦国到底是偏安一隅,满足于做西方强国,还是谋求发展,将矛头对准关中、对准天下,这道路就在秦穆公的脚下。
五张羊皮换一个大夫
秦穆公即位之后,为了密切秦国与中原强国的关系,增强秦国的影响力,便派人向晋献公请求联姻。晋献公见秦国发展得很快,国力蒸蒸日上,也想与这位强邻搞好关系,于是便将自己的嫡女、太子申生的姐姐嫁给了秦穆公。这段婚姻除了令秦穆公娶到了一位娇妻美眷,又与中原强国晋国结成了姻亲关系,更令秦穆公意外收获了一位辅佐他将秦国进一步推向顶峰的贤臣百里奚。
百里奚是虞国大夫,晋献公向虞国借道伐虢之后回军灭掉了虞国,百里奚与国君一同被俘,于是百里奚就由一国大夫沦为了奴隶。晋献公答应了秦穆公的求婚之后,就按照当时的礼制为女儿准备了大量的陪嫁,其中不仅包括精美昂贵的各种珍宝器物之外,也包括很多男女奴隶,而百里奚就被充作了陪嫁奴隶随着出嫁的队伍被送往秦国。
百里奚不堪受辱,在路上悄悄逃走,但是此时百里奚已经年近古稀,行动不便,走到宛地(今河南南阳)就被楚国的农民抓住,又成为了楚国的奴隶。楚成王也不知道这位年迈的奴隶竟然是一位胸中有大丘壑的贤臣,只是听说百里奚擅长养牛,就让他去为自己养牛。
晋献公的女儿嫁到秦国之后,秦穆公听说了陪嫁奴隶中有一位百里奚是从虞国俘虏来的贤臣,但是已经逃走,还被楚国人抓住送去养牛,于是秦穆公便想重金为百里奚赎身。但是转念一想楚国人现在不知道百里奚是个贤臣,所以才让他去养牛,如果自己真的花费重金去赎他,就会引起楚王的注意。如果楚王明白了百里奚是个千金难得的贤臣,恐怕就不会送他回秦国了。
于是秦穆公派人出使楚国,对楚成王说:“我夫人的陪嫁奴隶百里奚逃到了贵国,请允许我用五张黑公羊皮来赎他。”五张黑公羊皮是当时买卖奴隶比较正常的价格,楚国人不疑有他,便很大方地将百里奚送给了秦国,当时百里奚已经七十多岁了。
为了蒙蔽楚国人,秦国的使者将百里奚像奴隶一样囚禁起来,待一行人抵达秦国,秦穆公亲自为他解开束缚并谈论国事。百里奚一生大起大落,暮年还沦为了奴隶,已经心灰意冷,便说:“臣是亡国之人,何足国君动问!”秦穆公坚定地说:“虞国国君不听您的建议,这才会亡国,虞国的灭亡并非您的过错。”然后再三以国事相询,百里奚见秦穆公十分诚恳,并没有轻视自己,便滔滔不绝地将胸中韬略一一相告。
君臣二人得遇知音,一起倾谈了足足三天,秦穆公认为百里奚提出的治国之策很适合秦国,于是便要将国家大政托付给他,并封他为大夫。由于百里奚是用五张黑公羊皮赎回来的,而黑公羊皮在当时被称为“羖”,因此百里奚在秦国就被称为“五羖大夫”。
百里奚对秦穆公说:“臣的才能不及臣的朋友蹇叔,蹇叔的贤能当世之人无人知晓。我当年在各国之间游历求官,在齐国时遭遇困境,只能乞讨而行,是蹇叔收留了我。因此我就想留在齐国做官,侍奉齐国的国君无知,蹇叔劝住了我,这才没有在后来被无知牵累。后来我又为周王子颓养牛,以此得到王子颓的信任,将要得到重用的时候,又是蹇叔阻止了我让我离开,我这才没有和王子颓一起被杀。”
“后来我到了虞国,蹇叔又劝我离开,我虽然知道虞国国君不听劝告,但仍然为了爵禄地位留了下来。我两次听了蹇叔的话,就得以幸免于难,而这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就遭了劫难,因此我知道蹇叔是个难得的贤人。”秦穆公听了百里奚的话,果然派人带上厚礼去迎接蹇叔,封他为上大夫。
据说百里奚年轻时为了周游列国求官,不得不与自己的妻子杜氏分开。百里奚受到秦穆公重用之后,有了自己的府第,常常与同僚们饮宴享乐。一次,百里奚府上又举行宴会,席间还有歌姬献唱,丝竹管弦之声传出很远。一曲终了,却见管家引着一名老妇上前,对百里奚说她擅长演唱,希望能为他献唱一曲。
百里奚越看越觉得那名老妇像自己的妻子,但是夫妻毕竟分别多年,不敢贸然相认,便同意让她演唱一曲。老妇在堂下抚弦而歌:
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炊扊扅,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初娶我时五羊皮。临当别时烹乳鸡,今适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百里奚,母已死,葬南溪。坟以瓦,覆以柴,舂黄黎,搤伏鸡。
西入秦,五羖皮,今日富贵捐我为!
听了这首悲戚哀怨的曲子,百里奚再无怀疑,当即起身到当下与杜氏相认。原来百里奚离开之后,妻子杜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来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视,字孟明。由于家境贫寒,杜氏每日辛苦劳作,为百里奚照顾父母、抚育幼子,百里奚的母亲去世后她也无力营葬,只能很简陋地安葬了她。
多年以后,杜氏听说百里奚在秦国得到了荣华富贵,便带着儿子孟明视来投奔他。但是她一个容颜衰老的贫苦妇人哪里能轻易见到秦穆公的新贵、秦国的上大夫百里奚呢?杜氏更加担心百里奚富贵之后就忘记她,不愿意与她相认。为了找机会亲自与百里奚谈清楚,杜氏便设法留在百里奚的府上,做了一名洗衣的仆妇。这次百里奚府上设宴,她才找到机会,将过去的经历编成唱词唱出来,吸引百里奚的注意,来与她相认。
百里奚在秦国得到了国君的信重和大展拳脚的机会,又找回了妻子和儿子,生活得十分满足。从此以后,他竭尽所能为秦穆公出谋划策,帮助秦国增加国力,向中原扩展,在后来秦霸西戎的道路上,百里奚的建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国君被俘怎么办
晋献公临死之前,将骊姬的儿子奚齐立为太子,并将太子托付给大夫荀息。奚齐继位以后不能服众,大夫里克便联络了一众大臣杀死了奚齐,于是荀息又立了骊姬妹妹的儿子卓子继位,这次里克不仅杀死了卓子,连荀息也一并杀死。
杀死了奚齐、卓子之后,里克等人派人到狄国去迎接流亡的公子重耳回国继位。重耳却认为此时局势未定,而狄国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自己回国继位的后盾,于是婉言拒绝里克说:“我违背了父亲的命令,逃出了晋国,父亲去世也不能以人子之礼回国奔丧,现在我又有何面目回国呢?请里克大夫迎立其他的公子吧。”
使者回去将重耳的话报告给里克,于是里克就到梁国去迎接公子夷吾回国。公子夷吾很高兴,打算回晋国继位,但是他身边的大臣却劝他说:“国内尚有公子可以立为国君,里克却到国外找人继位,其中必定有诈。如今秦国强大,在边疆国家中威望卓著,不如请秦国派兵护送我们回国。”
于是公子夷吾便派人带着厚礼入秦,请求秦穆公派兵护送自己回晋国,并向秦穆公承诺:“诚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与秦。”同时又写信给里克许诺:“诚得立,请遂封子于汾阳之邑。”秦穆公听了公子夷吾的条件,觉得很值得,便欣然派兵将公子夷吾送回了秦国,而里克得到了赐予封邑的承诺,也就真心地迎立公子夷吾。在秦国、齐国、晋国三方势力的平衡下,公子夷吾顺利地在晋国即位,是为晋惠公。
但是晋惠公即位之后却过河拆桥,不仅不给里克封邑,反而削他的权力,后来担心里克会勾结流亡在外的公子重耳夺位,干脆杀掉了里克。同时他也不肯按照之前的约定将河西八城划给秦国,于是派大夫邳郑出使秦国,向秦穆公道歉:“当初国君将河西之地许给您,现在他有幸得立,本想如约践诺。但是大臣们反对说晋国的土地是先代国君留下来的,国君流亡在外,岂可擅自许给秦国?国君争辩不过,只得派我来谢罪,不能将土地划给秦国了。”
邳郑本是里克的党羽,他出使秦国时听说了晋惠公杀掉里克的消息,一方面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回国以后会遭遇不测,于是便想借秦国之手翦除晋惠公羽翼,除掉他的心腹大臣吕甥、郤芮。邳郑找到秦穆公说:“晋国之人其实不想迎立公子夷吾,而是希望公子重耳回国做国君,夷吾能够即位都是秦国的庇护。现在他违背与秦国的约定,又杀死里克,这都是奸臣吕甥、郤芮的阴谋。您不如用高官厚禄引诱吕甥、郤芮到秦国来,到时候夷吾失去了左右手,您自然可以再扶助重耳回晋国即位。”
秦穆公本就对晋惠公食言而肥的行径深为不满,也看出了晋惠公统治的晋国不会亲近秦国,此时听了邳郑所言觉得有理,果然派人与邳郑一同回国,邀请吕甥、郤芮到秦国来。不过吕甥、郤芮敏锐地觉察到其中有诈,没有轻易上当,他们怀疑邳郑有问题,便请晋惠公杀了他。邳郑的儿子邳豹逃到了秦国,请秦穆公发兵攻打晋国,秦穆公知道邳豹只是想为父报仇,并没有答应他,只是暗地里将他收留在秦国。
不久以后,晋国遇到大旱,派人来秦国借粮。邳豹劝秦穆公不要借粮食给晋国,可以趁此机会讨伐晋国。但是百里奚指出百姓无辜,不应因晋惠公的无礼得罪而让晋国百姓无粮食可吃,于是秦穆公便决定借粮给晋国。几年以后,秦国也遇到了饥荒,向晋国借粮。谁知晋国不仅不借粮,反而趁秦国的危机兴兵进犯,秦穆公一怒之下任命邳豹为将军,并且亲自带兵前去还击。
秦穆公与晋惠公的军队在韩地遭遇,晋惠公身先士卒,冲在战阵前列与秦国征战,谁知回来的时候马却陷入了泥坑中。秦穆公见此天赐良机赶快带领随从护卫追来抓晋惠公,可是为时已晚,反而被晋军围困。多亏了三百名忠于秦穆公的勇士拼死杀入重围,不仅救了秦穆公,还俘虏了晋惠公。
秦穆公带着晋惠公回国,并且一路上宣称要用晋惠公来做祭祀上天的祭品。周天子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很不安,认为晋惠公与自己是姬姓同族,应当守望相助,于是替晋惠公向秦穆公求情。
秦穆公的妻子穆姬是晋献公的女儿、晋惠公的姐姐,她听说丈夫俘虏了弟弟,还要押送回国做祭品,心中十分忧虑。于是穆姬破釜沉舟,带了太子罃弘与女儿简璧一双儿女登上高台,脚下铺满薪柴。又派人穿着丧服去迎接秦穆公,告诉他:“上天降灾,使秦晋两国不得不兵戎相见,如果您将晋国国君带回秦国,那么我只能自杀以谢,请您决定吧。”
秦穆公本来深恨晋惠公,不愿意轻易放他回国,但是周天子竟然亲自派人为他说情,夫人又以死相挟,心下很是为难。有大臣劝秦穆公说:“俘虏了晋国的国君只有以礼厚待,风风光光地将他送回去,才能对秦国有好处,如果杀了他,那么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又有人反对,认为晋惠公不讲信义,放他回去还是会成为秦国的祸患。最后子桑说:“我们现在无力灭掉晋国,如果随意杀死其国君,只能使两国的仇恨加深,相互交恶。为今之计不如将晋国国君放回去,让他们的太子来秦国做质子。”秦穆公同意了。
晋惠公经过这次风波,再也不敢违背对秦国的约定,回国以后赶快将太子圉送到秦国做质子,而且也不敢再对秦国轻易启衅了。
秦军其实很胆小
由于晋惠公与其子晋怀公双双背叛秦国,秦穆公便扶立了流亡在外的重耳回国即位为晋文公。在秦国的支持下,晋文公不仅顺利地即位,而且实行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在晋文公的治理之下,晋国得到了很快的发展,而晋文公也成为了齐桓公之后的第二位霸主,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认和各国诸侯的服从。
鲁僖公二十九年(公元前631年),晋文公打算出兵攻打不服从晋国的郑国,于是派大夫狐偃会和周天子派来的王子虎、宋国大夫公孙固、齐国大夫归父、陈国大夫辕涛涂和秦国大夫小子愁在翟泉会盟,共同商议讨伐郑国之事。会上决定先由晋国军队于第二年单独出兵攻郑试探情况,于是晋文公便派出军队驻扎在函陵,又邀请秦穆公一起出兵围攻郑国,秦穆公果然应邀派军,将秦军驻扎在氾南。
郑国朝野见秦晋两个大国陈兵城外,无不惊恐万分,以为郑国即将灭亡了。这时郑国的大夫佚之狐找到郑文公说:“现在国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时,请您启用烛之武去觐见秦君,必定可以解此危局。”郑文公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听佚之狐这样说,便亲自去请烛之武出山。谁知烛之武却推辞说:“臣年轻力壮之时尚且不如别人;现在年老力衰,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郑文公知道烛之武这是在埋怨自己没能早些重用他,便诚恳地道歉说:“我没能及早任用您,现在形势危急才来请求您的帮组,这实在是寡人的过失。不过如果郑国灭亡,对您也是不好的,所以还是请您勉为其难,帮我一次吧。”烛之武见郑文公言辞恳切、神色焦虑,也不忍心看着郑国就被秦晋两国攻灭,便同意了郑文公的要求。
由于郑国正被围城不敢轻易开城门,于是烛之武只能选择在入夜之后用绳子捆在腰上慢慢地从城头上吊到城外,安全落地之后,就悄悄前往秦营求见秦穆公。见到秦穆公以后,烛之武对他说:“秦、晋两国包围郑国,郑国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如果灭亡郑国对您有好处的话,那贵军劳师动众一次也是值得的。可是您也明白隔着其他国家占据远方的土地作为边邑是很不容易长久的,您此次出兵无非灭亡郑国来增加邻国的土地而已。邻国的势力得到增强,就相当于您的势力受到削弱,是为君子所不取。如果您愿意放过郑国,以后您的使者往来东方,郑国必定为您供应其一应所需,这样对您也没有什么害处。”
“何况您曾经赐给过好处给晋国国君,当时他答应将焦、瑕两地赠给您,可是他早晨过河回国,晚上就加筑城墙防御您。晋国国君这样的人哪里有满足的时候,如果成功地在东方攻下郑国开疆拓土了,必定会要肆意扩大其西方的疆域。到时候如果不损害秦国,晋国还能到哪里去取得土地呢?要不要为了晋国的利益而做损害秦国的事,请您多加考虑。”
秦穆公听了烛之武的话,觉得从秦国的角度考虑,攻打郑国的确不是好主意,于是便放弃原来的作战计划,转而私下与郑国结盟。另外还留下了将领杞子、逢孙、杨孙帮郑国增强戌守,防御晋军的攻击,而秦穆公自己则带兵返回了秦国。
消息传到晋国军营,狐偃请求出兵追击秦军,晋文公拒绝了他的请求:“如果没有秦国的力量我们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依靠了别人的力量,反而倒戈相向,这是不仁;丧失了结盟的友邦,这是不智;用胡乱出击的行动取代整齐划一的计划,这是不武。我们还是撤军回国吧。”晋军撤退以后,为了缓和与晋国的关系,郑文公又立奔晋的公子兰为太子来向晋国示好。经过此事,秦国与晋国的联盟关系开始有了间隙。
留守郑国的三位秦国将领听说郑国反而投靠了晋国,都十分气愤,于是杞子便派人回去告诉秦穆公:“郑文公让我掌管都城北门的钥匙,请您悄悄领兵前来,我会打开北门放秦军进去,这样一定可以占领他们的国都。”秦穆公觉得机不可失,便去询问老臣蹇叔的意见,但是蹇叔却对此持反对意见:“郑国路途遥远,如果派军去攻打,军队到达以后就已疲惫不堪、力量衰竭。而且行军千里,郑国一定会听说此事,早做防备,到时候我们劳师远征,费力气不讨好,士兵一定有抵触情绪。此事恐怕不行。”
但是秦穆公一心被攻入郑国国都的美好前景所迷惑,根本听不进蹇叔的意见,一意孤行地派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领军出征。秦军一路向东进发,借道于晋国,然后从周朝都城北门经过,王孙满站在城楼上观察了秦国军队一会儿以后说:“秦军轻率冒进而又不懂礼仪,轻率冒进就会有勇无谋,不懂礼仪就会孤立无援,进入险境而孤立无援,自身又有勇无谋,这样的军队怎能不失败!”
不过洛邑城楼上发生的这一幕,秦军的三位将领并不知晓,他们仍在一路进军,不久以后就进入了滑国,这时郑国的商人弦高带着十二头牛准备去周朝都城卖,路上遇到了秦军,听说这样兵强马壮的大军即将去攻打郑国,弦高顿时十分担忧,经过反复思考,弦高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弦高带着自己的十二头牛来到秦军大营,自称是郑国国君的使者,秦国的三位将领一听,心下惊疑不定:秦军此次伐郑是要在郑国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潜入郑国国都,然后由杞子打开北门,放秦军入城,可是如果郑国已经知道秦国大军来攻,岂能再将北门的钥匙交给杞子?这样一来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于是三位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弦高请进大营问问情况。弦高见了三位将领,不卑不亢地一一行礼如仪,然后说:“敝国国君听说贵国不远千里前来讨伐,所以派我带了十二头牛来慰劳贵国士兵,敝国虽然人少国小,但也已经认真做了防守和抵御的准备。”
见过秦军将领之后,弦高又赶快派人回郑国报信,郑穆公得到消息赶忙厉兵秣马,做好一切防御准备,并且将秦国之前留在郑国帮助防守的三位将领杞子、逢孙、扬孙赶出了郑国。孟明视知道以后,长叹一声说:“郑国已经有了防备,我们如果按原计划攻打必定不能取胜,围而攻之又没有后援,还是撤军回去吧。”就这样,郑国商人弦高凭借自己过人的智慧和胆识,将郑国从又一次的亡国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放虎归山
早在秦军出征之前,老臣蹇叔就曾一力劝谏秦穆公不要出兵,但是秦穆公听信留守郑国的秦将杞子之言,一意孤行地决定劳师远征郑国。受到秦穆公之命率领秦军出征的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人中,西乞术和白乙丙兄弟是蹇叔的儿子,而孟明视正是秦国大夫百里奚之子。蹇叔与百里奚深知秦军此去犯了兵家大忌,必是凶多吉少,于是在送行之时各自挽着儿子的手哀恸不已,大哭着说:“孩子呀,我看着你们的大军离开,却看不到你们回来了!”。
秦穆公本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发出大军开拔的指令,却被这二位老臣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于是很不高兴地说:“我派大军出征,你们却拦着军队大哭动摇士气,这是干什么?”蹇叔与百里奚强忍悲痛,止住哭声回答:“臣并不敢阻拦军队,动摇士气,只是大军开拔在即,我们二人各自的儿子也即将离开;我们年老力衰,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回来得晚了恐怕就再不能相见了,因此哀哭。”
蹇叔又私下里交代儿子说:“你们的军队就要战败了,到时候晋国人一定会在殽山阻击你们,殽山有两座山陵。南边的山陵是夏朝后皋的坟墓;北边的山陵,是周文王曾经避风雨的地方。你若战死,必定在两座山陵之间,那时我就到那里去为你收尸。”
不管蹇叔和百里奚二人如何再三明示暗示秦军此去必败无疑,但是考虑到有杞子在郑国为秦军做内应,为秦军打开郑国都城的大门,秦穆公还是信心十足地命令大军出发向东而去了。后来秦军在路上遇到了郑国商人弦高,偷袭郑国的阴谋也被识破,秦军无法按原计划进攻郑国,只好悻悻回军秦国,为了不空手而归,他们路上还灭掉了距离晋国很近的姬姓小国滑国,然后继续向回国必经的晋国进发。
当时晋文公刚刚去世不久,尚未下葬,继位的晋襄公得知秦军劳师远征无功而返的消息,认为这是打击秦军嚣张气焰,巩固晋国霸主地位的大好时机。甚至等不及过了服丧期,晋襄公便用墨将白色的丧服染黑之后联合了姜戎的军队在殽山两座山陵之间设下埋伏。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位将领没有将父亲的警告和嘱咐放在心上,经过这片极易遭到伏击的峡谷时竟然没有提高警惕,轻易地进入了晋军的伏击圈,在晋军与姜戎军队的伏击之下,很快便落得全军覆没,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名将领也被晋军俘获,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秦晋殽之战。
孟明视三人既是深得秦穆公信重的将帅,又分别是在秦国位高权重的大夫百里奚和蹇叔的儿子,晋国俘获了他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一般来说等待他们三人的命运大概有两种,一则他们身为敌军的将帅,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也不能放虎归山,留下他朝卷土重来的后患,那么就只能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快;二则他们身为秦穆公重视的将帅和在秦国手握大权的重臣之子,也可以利用这种价值来与秦国谈判,用他们来换取秦国将一些土地割给晋国。无论怎样,三位秦将做了晋国的俘虏,正常来说都不可能轻易得到释放。
但是,例外总是时有发生,晋襄公虽然雄才大略,但是却很容易被别人的言语动摇。晋襄公父亲晋文公的夫人文嬴来自秦国,是秦穆公的女儿,听说秦国最重要的三位大将在殽之战中战败被俘,心中十分担忧。她知道秦国虽然实力骤增,但是毕竟是边陲鄙国,如果三人被杀,对秦国的军事力量和国家实力都是很严重的打击,甚至有可能会造成内乱,便绞尽脑汁思索良策,想让三人能够安然回国。
文嬴想好了办法就去求见晋襄公,并对他说:“他们三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挑拨秦晋两国的关系,我父亲已经恨他们入骨,如果您放他们回国,我父亲一定会十分高兴并且将他们烹杀以泄愤,又何劳您去诛杀他们呢?”晋襄公想了想,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便点头同意了。
后来晋襄公派阳处父去追捕三人,但是此时孟明视等人已经到了黄河中的渡船上,阳处父急切间也找不到渡船追上去将他们抓回来。不过阳处父是一个智计百出之人,他看着远去的船影,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阳处父解下自己乘来的马车在左边驾车的马,冲着船上的孟明视等人大喊:“三位请留步,这是国君赠给三位的马匹,请你们上岸来带它一起回秦国去!”
可是孟明视也非有勇无谋之辈,他看透了阳处父不过是想将自己三人引诱回岸上去抓捕,可是也不便戳穿他的谎言,便在船上行礼道:“承蒙贵国国君的恩惠,没有杀死我们这些俘虏,允许我们回国领罪,如果国君遵照晋国国君的好意赦免了我们,三年之后我们再来拜谢今日的恩赐。”说完,小舟已飘然远去,一旦过了黄河就是秦国的领土,此一去放虎归山再也追不上了。
三人回到秦国都城时,秦穆公早已得到了消息,亲自穿着素服到郊外迎接,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连忙跪下以战败之事向秦穆公请罪。秦穆公将他们一一扶起,然后诚恳地说:“当初是我没有听从蹇叔的良言执意出兵,才使你们几位遭受战败之辱,这是我的罪过,你们三位有什么罪呢?而且我也不能用这一次的过错来抹杀三位以前的功绩和大德,以后还要请你们尽全力辅佐我洗雪这个耻辱。”
说罢,秦穆公便下令恢复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个人本来的官职俸禄,并且没有因为此次战败而疏远他们,反而比以前更加厚待。殽之战的惨败使秦穆公称霸中原的野心冷静了下来,认识到目前秦国的实力并不足以打败晋国,开辟东进之路,于是专心向西开拓,讨伐西戎,在西部边陲开辟了秦国的霸业。
秦穆公的“西进运动”
殽之战的惨败是秦穆公争霸之路上受到的第一次沉重打击,因此秦穆公念念不忘要打败晋国报仇雪恨,因此在一年以后又命孟明视率军出征晋国。晋襄公亲自带兵抵御,先且居为中军将,赵衰为中军佐,秦军与晋军在彭衙决战,结果秦军再次被晋军打得大败,丢盔卸甲而逃,晋国人就讽刺秦军为“拜赐之师”。
正在秦穆公因为再次败于晋军之手而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向西开拓的契机来到了秦国。秦国的西方生活着许多戎族部落,自秦国分地建国以来就如同噩梦般纠缠着秦国,是秦国发展扩张之路上的心腹大患,也是秦国东进的后顾之忧。戎王听说秦穆公是一个十分贤明英武的国君,担心秦国强大对戎族不利,因此派出大臣由余出使秦国探查情况。
由余到了秦国之后,秦穆公便带他参观自己的宫殿和历代继续的珍宝财物,由余看了咋舌道:“这些宫室积蓄,如果为鬼神所营造,那么鬼神也会劳累;如果是让百姓来营造,那么则使百姓劳苦。”秦穆公听他没有赞美自己宫室华美、积蓄丰厚,反而说自己劳神苦民,觉得很奇怪便问:“中原各国借助诗书礼乐和法度处理政务,却仍然不时地出现祸乱,如今戎族没有这些诗书礼乐法度,靠什么来治理国家呢?岂不很困难吗?”
由余的祖先本是晋国人,后来因事逃到戎地避难,传到由余这一代尚且会说晋国的方言,对于中原各国的情况也比大多数戎人更为了解,所以戎王才会派他来出使晋国。如今见秦穆公问起治国之道,便回答说:“以诗书礼乐法度这些来治国正是中原各国之所以发生祸乱的根本原因。自从上古的圣人黄帝创造了礼乐法度,并亲自带头实践,却仅仅实现了很小程度的治世。”
“到了以后的时代,君主日渐一日地骄奢淫逸。依仗着法度的威势来要求和监督臣下与人民,人们因此疲惫至极,就会怨恨君主不能实行仁义之道。到时候主上和臣下相互埋怨不能使自己满意,乃至于篡位弑君、抄灭全族,都是礼乐法度之类种下的祸根。而戎族就不这样治国,戎王怀着淳厚的仁德来善待臣民,臣民则满怀忠信来侍奉君上,治理整个国家的政事就像管理自己的身体一样自然,无须了解什么治国之道,这才是真正的圣人治理国家的方法。”
秦穆公听了低头沉思、默然不语,事后他召来内史王廖请教:“我听说邻国有圣人,这是敌国的忧患。如今由余如此贤能,这是我的祸害,我该如何是好呢?”内史王廖考虑了一下,为秦穆公想出了一个办法:
“戎王地处偏僻,从来没有听过中原地区的乐曲。您可以赠送给他歌伎女乐,让他沉迷淫乐以此消磨他的壮志。然后替由余向戎王请求推迟回国的时间,以此来疏远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这边同时留住由余不送他回国,让他不能按时回国。戎王一定会觉得此事有蹊跷,从而怀疑由余。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隔阂,就可以打败戎族了。更何况戎王喜欢上音乐,就一定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
秦穆公听了内史王廖的计策,觉得十分有理,便决定依计而行。于是秦穆公设下筵席宴请由余,并破例将二人的座席相连以示礼遇,并与他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地饮宴。酒过三巡,秦穆公开始向由余询问戎族的地形和军事实力。由余见秦穆公如此盛情款待,也动了心思,便把戎族的情况一一详述给秦穆公,宴罢秦穆公又命令内史王廖选了十六名歌伎送给戎王,戎王欣然接受,从此沉迷女乐不理政事,都不顾及游牧迁徙之事,导致牧草枯竭,牛马死了一半。
秦穆公见时机已经成熟,这才放由余回国,由余见戎王玩物丧志,再不复当年雄姿英发的英主模样,急得多次进谏,可是戎王任何忠言都听不进去,反使由余十分恼愤无奈。秦穆公得知戎王与由余君臣二人已生间隙,便数次派人秘密邀请由余来秦国,由余知道戎王已经无可救药,自己在戎地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于是只好离开戎族,归顺了秦国。秦穆公见由余来归十分高兴,以宾客之礼极尽礼遇,并且就进攻戎族之事咨询由余。
戎王已经壮志消磨,终日沉迷于逸乐,秦穆公去了心腹之患,便再次派遣孟明视等人率军进攻晋国,秦军渡过黄河以后就将过河用的渡船付之一炬,以示不胜晋军绝不复回之意。有了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又不再有后顾之忧,秦军果然将晋军打得大败,攻取了晋国的王官和鄗地,为殽之战的惨败报了仇,附近的晋国军队固守城池,不敢出战。
于是穆公就从茅津渡过黄河,为当年殽之战中死难的秦军将士筑坟,大举发丧,亲自痛哭三天。秦穆公还在军前发誓:“将士们!不要喧哗,听我向你们发誓:古人做事咨询参考老年人的意见,就不会有什么过错。我反复思考自己当初不听蹇叔、百里奚之言,故而在此作这样的誓言,让后代都能记住我的过失!”有识之士听说这件事,都感动落泪说:“秦穆公待人周到,终于得到了孟明等人大胜晋军的喜庆。”
大胜晋军之后,秦穆公又挟大军之威攻打了西方的戎族,增加了十二个属国,开辟了千里疆土,终于在西戎地区成为了一代霸主。周天子还派了召公过带着钲、鼓等指挥军队作战的器物到秦国去赐给秦穆公,作为对他打败戎族的贺礼。
交交黄鸟,三良从葬
秦穆公能够称霸西戎,与他广揽贤才、知人善任、宽以待人有很大关系。《左传》对秦穆公的评价是:“秦穆公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与人之一也。”也就是说秦穆公作为国君,选拔人才考虑全面,结交人才真心无二。帮助秦穆公成就霸业的两位大夫孟明视和子桑一个努力不懈,而且懂得居安思危;另一个忠诚不贰,善于识人、举荐人才,《左传》评价他们二人:“‘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诒阙孙谋,以燕翼子’,子桑有焉。”正是由于秦穆公能够根据人才们各自擅长的才能任用他们担任不同的官职,才能开辟一番霸业。
秦穆公不仅善于知人、用人,更善于用宽仁之道来结纳人心。有一次,秦穆公丢了一匹难得的骏马,便亲自带人去寻找,谁知找到岐山附近却发现三百多个老百姓已经抓了这匹马分吃掉了,只剩下一副骨架。秦穆公的随从见状便打算将吃马的人抓起来治罪,那些人看到马的主人竟然是国君,都十分害怕。
秦穆公却阻止了自己的随从,反而还说:“君子不应当因为牲畜的原因而伤害人,我听说吃好马的肉如果不喝酒会出人命的。”随即命人赐酒给他们喝,这些吃了马的人见国君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还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赏赐美酒以防自己伤身,都十分感激秦穆公的恩德。
后来秦穆公率军与晋惠公在韩原大战,这些吃马的人也参加了军队随秦穆公出征。战阵之中,晋惠公脱离本军出战,秦穆公见机不可失,连忙也轻骑追赶,谁知反而被晋军主力追上,陷入了重围,形势十分危急。那三百名吃马的士兵听说国君被围,想起秦穆公的恩德,纷纷拿着武器,并且大喊着“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为秦穆公拼死作战,不仅为秦穆公解了围,还俘虏了晋惠公回国,为秦国在与晋国的外交中造就了优势地位。
自商朝以后,西周、春秋战国时期,乃至于秦朝都一直流行殉葬习俗,《墨子·节葬》中曾经提到:“天子杀殉,多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多者数十,寡者数人。”可见殉葬制度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流行程度和殉葬人数之多,这与古代人的世界观、生死观和“事死如事生”的态度有关,秦穆公虽然爱惜人才、知人善用,但是也并不例外。
一次秦穆公举行宴会招待群臣,君臣之间其乐融融地饮酒,很快就酒至半酣,秦穆公看到堂前人才济济,共同开创霸业,前景一片光明,于是便很开心地说:“生共此乐,死共此哀。”子车氏的三位贤臣奄息、仲行、针虎也在宴会之中,他们本来就对秦穆公十分忠心,听见秦穆公此言便轰然应诺,表示愿意与秦穆公生死与共。
鲁文公六年(公元前621年),一代霸主秦穆公去世了,秦国此时国力正盛,秦穆公又是十分有为的国君,秦国便为秦穆公大办丧事。殉葬之人多达一百七十七人,这是自西周以来有记载的殉葬人数最多的一次。子车氏的奄息、仲行、针虎也慨然践诺,以自杀来为秦穆公殉葬。秦国人对子车氏的三位贤臣也自杀殉葬十分悲痛,便做了一首诗来哀悼他们,这就是《诗经·秦风》中的《黄鸟》:
交交黄鸟,止于棘。
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
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
谁从穆公?子车针虎。
维此针虎,百夫之御。
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当时的有识之士对此论道:“秦穆公虽然开疆拓土,称霸西戎,东方也与霸主晋国相抗衡,但是他没能在有生之年成为诸侯的霸主,并非偶然。以前的先王去世,还给后人留下了治世之法,但是秦穆公死后不仅抛弃了自己的子民,甚至还夺走了国家的人才。《诗经》说:‘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这就是说国家的人才已经很少了,为什么还要夺走人才去殉葬呢?”
《左传》则对三良从葬一事评论道:“上古时期的王者知道自己寿命将尽,就会拣选人才、树立风气,将自己的经验著录成册,为后人制订法度、设立表率来引导他们,给予他们法度规制,告诉他们先王的遗训典章,委任他们一定的职务,让他们注重因地制宜、顺其自然,让人民都信赖他们,然后自己才会撒手而去。而现在秦穆公既没有做到上述圣王的做法,为子孙后代留下法则,反而将贤臣良将用来为自己殉葬,有识之士从他的做法中就可以看出秦国以后不会再有实力向东征伐了。”
历史的发展证实了《左传》的断言,由于秦穆公死后将优秀的人才用来殉葬,他的子孙也大都庸庸碌碌没有大的作为。秦国的蓬勃发展随着秦穆公的去世而戛然而止,终春秋之世,秦国没能在风起云涌的诸侯国间的政治舞台上有过上佳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