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计零碎,就当三千六百五十天,近五百封信,我自是惦记你。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哎,客官,这边儿请——”
“咚咚咚——”壮汉拿着手中铜鼓敲起,“走过路过不要路过——”
周遭望去是商铺扬起的旗帜,是粼粼而来的车马,街道两旁是撑着伞篷的小贩,主街道人群攒动,直通城外,一旁巷道延伸,又是悠悠之际。
高处红墙绿瓦,阁楼飞檐,四下是布满青苔的平民落院。阳光普洒,照的是酒肆里的畅快淋漓,明的是曲园里的幽咽唱腔。
“说罢那九州故里似是非堂,
再闻这江山沙场来去无归。
儿郎英雄梦,少时指点河山。
可忘佳人期,许楼台倚栏杆。
知君关门外,号声连营响。
执子话,又一叹,已是白发。
且看那意气风发如初相识,
来唱这儿女佳话情字难拔。
将士热血洒,心中仍有牵挂。
先国后成家,待故人长街还。
愿君明堂上,霜雪不染沾。
十里街,回眸首,青丝挽结。”
“十里长街,青丝挽结。”许栩心中一顿,念了一句。
“怎么了?”暮烬欢停下看她。
见惯了暮家公子一袭红衣,如今白袍玉簪,竟是无人认出。只当公子如玉,引得些许姑娘回眸。至于许栩,经昨日,声名扬起,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的茶余饭谈,既太平,谁又管王侯将相。
“没什么。”她舌尖轻舐唇角,“现下倒是太平,若像这曲词里那样江山沙场,归来的能有几人,青丝挽结的更是寥寥。”
暮烬欢低声轻笑,“你倒是想得多,难不成惦记上谁了。”
许栩自认脸皮还是厚的,可对着暮烬欢,不知怎么两耳蓦得红了起来,耳根顺延到脖子,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透着红晕。
“我能惦记谁,阿烬,你又闹我。”
眸色澄澈清亮,氲着光,像是浮上一层雾气,带着女儿家的娇羞,看的暮烬欢心下一悸。
不是你惦记谁,是我惦记你。
暮烬欢也记不清自己是何时惦记上的,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小丫头隔天就是一封,近五百多封信,能不惦记嘛。
“阿烬,你想什么呢?”小姑娘见他发愣,手不免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他回过神,摇摇头。
“对了,阿烬,你知道墨子煜吗?”
暮烬欢知道她要问什么,回道:“当年你走后,墨子煜被带回盛京,至于后来他去了哪里便不知道了。”
许栩心中一紧,这些年她一直有动用凤澜山庄的势力去查询墨子煜的下落,也是没找到,后来关越山的山匪被剿,连梦竹也不知去向。
“不过或许唐念知道什么。”
“唐念?”
“唐王府的世子,他和墨子煜当年交好,又一同进的军营,自墨伊倒台,唐王府便不再参合到任何势力当中。”
“这我知道。”许栩点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道:“你说他明明掌权多年,为何偏偏还是个世子,唔,还有他如今也到而立之年了吧,竟然未曾娶妻。”
“你对别人是否娶妻,是否青丝挽结就这么感兴趣?”他挑眉,眸里是不明的意味。
“我只是关心唐时,唐念好歹是她亲哥哥吧。”说起唐时,许栩小脸一鼓,想不明白道。
“我和你说过,在那里的后一年我便认识了唐时,她师傅是悟云,也在雪山之巅。不过半年时间,唐时就下山了,她知晓如何召唤雪山之巅的雪鹰,于是我们经常写信来往,但这几年我却再未收到过她的回信。”
“我想可能和唐念有关。”毕竟墨子煜也曾拜悟云为师,他既是墨子煜好友又是唐时兄长,其中秘密或许是知道几分的。
“我也想过。”若是唐念发现唐时与自己有这般来往,断然是不允许的。
“别想这么多。”他侧过头,点点阳光照下,清隽雅致的侧脸线条修出温柔的弧度。
“后巷有家的面馆味道不错,你可要尝尝?”
“阿烬,我早膳吃的挺多。”
“但是我饿了,走了这么久,去那儿坐坐歇会儿,你看着我吃。”
许栩长睫一颤,笑得有几分狡黠,“那你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啊,我陪你一块吃。”
右丞相府。
“他当真这么说?”顾后晓眉上一皱,厉声问道。
“当…当真。”跪地的下人哆哆嗦嗦,生怕惹了坐上那人不快。
“暮家未来少夫人?那女子真的是许栩?”顾后晓反复问了好几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暮烬欢竟然说许栩是他暮家未来少夫人!
“真的,燕世子说他不知道许家旁系有没有叫许年的,但他知道许家有位公主。”右丞相府的大小姐喜欢暮家公子盛京里谁不知晓,如今暮烬欢承认许栩,顾后晓哪能冷静的下来。
“啪——”一掌下来,侍女左脸瞬间红起来,但她不敢躲。
“滚下去。”
又是几盏茶杯摔落。
侍女慌忙退下,踏出房门时,颤着声音:“二小姐。”
顾音离见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笑盈盈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不成。”顾后晓向来不喜顾音离,平日里装装姐妹情深也就罢了,此时哪给得了她好脸色。
顾音离倒也不在意。
“哪里的话,昨夜的事情妹妹也听说了,这不就来看看姐姐嘛。”
顾后晓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又想耍什么心思。
自母亲去后,顾知离顾音离的母亲就被父亲扶正,她自小长在外祖安平侯府,对顾家这些人没什么感情。顾知离便算了,可偏偏这顾音离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顾音离也不恼,反倒继续笑着。
“姐姐对暮公子的感情如此之深,现下冒出一个许栩,心里自是不好受。”
知道我不好受,你还来。
顾后晓瞪了她一眼,“你有话快说。”要不是舅舅叫我少和你们起争执,早赶你了。
“姐姐莫急,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但私下里许暮两家交好谁都知道,也不见得从前有说结亲的。”
“我当以为是什么。”顾后晓瞥了一眼她,“他们若早有结亲之意又怎会让你知道?不过是借此将许暮两家摆在台面上,捆的更紧罢了。”
“姐姐既知道,又何必生气?就算结亲那也是两家的意思,这暮公子究竟喜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后晓一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许家虽不能动,但终究也惹得皇族忌惮,与从前哪能比。倒是姐姐,右丞相府嫡大小姐,外祖又是安平侯,说来也不比那许栩差。”
蠢货,许家到底如何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真当许家公主一说是儿戏。真论起来,只不过是没人敢唤许寒年一句太子摆了。外祖父曾说过,许家当年虽是效忠皇族,但实际上与流煌共存亡。她不清楚许家到底和流煌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也晓得其中利害。
顾后晓心中虽然不屑顾音离,但明面上未曾显露。
“再来,那许栩多年未曾露面,依许家宠她那股劲,谁知晓她的性情定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换做是我也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了。”顾后晓面色好了些,其实顾音离这些话倒是不假,“你先回去,我自己待一会儿。”
“好,妹妹那先回去了,姐姐可别再生气。”
顾音离走了,顾后晓坐在那想了一会儿。
暮烬欢,我惦记你这么多年,怎么甘心放弃呢。
“许栩。”她喃喃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