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阿烬,我跑不动了。”许栩松开手,那张小脸通红,眼里稍有雾气。
刚才守山人回洞中发现许栩不见,便让黑衣人四处抓捕许栩,他俩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了。
暮烬欢没讲话,往四周看了看,捡过一旁的枝条。
“阿烬你做什么?”许栩大喘气之后,对暮烬欢的行为不解。
“不是跑不动了吗,躲起来歇会儿。”说着,又朝一旁堆起的落叶道:“去把那些叶子都抱过来。”
“好。”许栩应声,小跑着过去,将上层纱裙掀起,装了满满一兜落叶,小心翼翼的走向暮烬欢。
“够了吗?”许栩问道。
暮烬欢拨开灌木,垫了些叶子,回头就将许栩推了进去,然后又拨了拨,把树枝和落叶覆在上边。
“阿烬那你不进来吗?”许栩拨开一点叶子,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
“你别乱动。”暮烬欢低着头,嗓音有些哑,“我躲你旁边。”
“好。”许栩向旁边挪了挪给暮烬欢腾位子,然后就瞧着头顶的叶子又落了些。
“别动。”又是一声低呵。
“唔,不动。”许栩一抖,旁边的枝条又散了开来。
许栩一瞥,嘿嘿憨笑。
暮烬欢突然有点力不从心。
风起,鸟飞,后方传来一片沙沙声。
暮烬欢顾不得别的,直接将刚才的叶子塞到许栩怀中,然后把许栩揽到怀里一起藏进灌木丛。一手抱着许栩,一手拨着灌木,然后抓了把许栩怀中的叶子洒二人身上。
“老大,她一个小丫头跑不远定然还在这附近。”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不悦,眼里透着杀戮的气息,四周微微环视,像待守猎物的潜伏者。
忽然间盯住不远那处灌木丛,轻轻一挥手,另几个黑衣人收到命令开始向那边逼近。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许栩下意识往暮烬欢怀**了拱,把头埋进他怀里。
暮烬欢顺势把怀里的小团子抱得更紧,温温软软的小身子紧紧贴着他。
许栩低着头缩在他怀中,却看见了他身上划破的几道痕,隐隐有些血迹。
“阿烬…”疼吗?
话还未完。脚步声突然停在附近。
“等会儿抓紧我。”他将她的脑袋转过来,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小丫头脸上一热,眼眸闪闪,点了点头。
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很听话的紧紧握住暮烬欢。
黑衣人就停在许栩和暮烬欢躲的灌木丛前,正准备伸手拨开,便见暮烬欢先他一步出来,右手里拿着一个成年人手指状的东西直戳那人的眼睛。
“啊——”瞬间感到疼痛溢满全身,捂住眼,血液从指缝中不断流出来。
黑衣人原以为只是个孩子就根本没放在心上。
“还有一个?”为首那人有些疑惑,突然间觉得暮烬欢有些眼熟。
在他们愣神之间,暮烬欢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直直朝他们扔去。
霎时间,灰烟弥漫,四周事物变得模糊起来,让人无法看得清。
“跑。”二话不说拉着许栩就跑。
“该死的,快追。”
天色已有些暗沉,关越山上的寒风渐起,周边隐隐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吼。
眼前的路到处是荆棘,暮烬欢和许栩身上已经不知有多少划痕。
尤其许栩,原先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有一道浅浅的血迹,不深,但格外惹人心疼。
“呀,勾住了。”许栩突然卡住,小手在脑袋上摸了摸。
暮烬欢一回头见许栩的两个辫子被枝藤勾住。
“别动。”他伸手过去想解开,约是有些急了怎么也解不开,所幸一用力将绳子扯断。
“阿烬疼。”
一头长发乱糟糟散下,小脸有些脏,那身粉裙已不见原先的颜色,裙上满是泥泞,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框着泪,委屈的看向暮烬欢,似乎在控诉些什么。
暮烬欢有些心软,伸手覆在许栩头上,像在安抚。
“抱歉。”
许栩摇了摇头,接着问:“阿烬,我们还要往前吗?”
暮烬欢抿抿唇,转头看了看,放在许栩头上的手拿下重新牵起她的手。
“他们要追上来了。”
他们向前走了没一会儿却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了。
面前空荡无路,崖壁不陡却垂直落下,而崖下即深渊。周围有些阴森,无尽对岸,偶尔传来几声空荡的回响。
“还想往哪里跑?”守山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即而来的就是十几个黑衣人。
“先生可知旁边那小孩是谁?”为首的那人道。
暮烬欢背后惊得起了一身冷汗,他没有回头,只是抓住许栩的手松了松。
许栩察觉到暮烬欢的异常,以为他害怕便反握住他,小声安抚道:“阿烬,别怕。”
他只是怕那些人认出他。
暮烬欢低眸,视线落下,看见许栩紧张的小脸,然后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自己没事。
守山人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两个小孩子,冷冷一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孩也要救许栩?”
黑衣人皱眉,他实在是觉得这个男孩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管了,先抓起来。”他不做多想,朝手下做个手势,一旁的黑衣人便朝二人去。
“不管你们是谁,今日之事许家必会追究到底。”许栩转身,平日白皙软嫩的小脸满是泥灰,那双眼里狠意根本不像一个五岁孩童所有的,声音依旧软糯却因许久未进食饮水而带着一丝低哑,使人不禁打个寒颤。
“别说什么杀了我许家就不知道是你们做的。”小丫头抬头,唇角一勾,言语间满是自豪,“许家是什么地方你们这种地位或许不知道,可你们的上头会不清楚,今日我们若出事,不止你们,连同你们的亲朋好友只要有一丝牵扯都脱不了干系。”
那些黑衣人脚步顿了顿。
许栩见他们有所犹豫继续道:“别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死士无牵无挂,就你们?”她眉毛一扬,有些可爱,有些讽刺。
离许栩不远的有个黑衣人转头看向守山人和为首那人。
的确,许栩不是普通的小丫头,她背后可是一整个许家,他们并非什么死士,虽为杀手可仍还是有牵挂。
而暮烬欢仍旧没有什么举动,未曾转身,看着面前的悬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守山人往前一步,双手负在身后。
“倒是小瞧了许小姐。”守山人忽然一挥手,几根细小银针飞了出去,最先停步的那个黑衣人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面目狰狞,然后猛地倒了下去,暗红色的血从嘴里涌出来。
“他们不敢动手,并不代表我和先生不会。”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倒下去的那人,然后扫了一眼其余的人,说道:“许小姐拿牵挂威胁他们,难道不知道做杀手这一行的四处树敌,平日里的牵挂也少不了我们护着。”
说是护,也是一种威胁。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踏上这条生死不明之路,谁不愿妻儿老小全家团圆,这世上有谁没有牵挂?
许栩下意识往后一退,她刚才也的确是在骗他们,非罪大恶极者,老幼妇孺,许家又怎会动,亲朋好友若无干系又何必伤害无辜。
“阿烬,我想我们完蛋了。”她小脸皱起。
“跳不跳?”暮烬欢拉着许栩往前走了几步,天已经很黑,往下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跳崖?”许栩小心翼翼往下探了探,咽了口口水,慌忙的看了几眼暮烬欢,“阿烬…我…我…不是…”她慌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想被抓吗?”他反问道。
许栩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跳。”
守山人似乎察觉到他们要做什么,大喊一声:“你们还愣着干嘛,抓不住今日你们都得死。”
那群黑衣人才反应过来,准备动手去抓许栩二人。
暮烬欢拉住许栩二话不说就一起跳了下去,速度很快,两个人只感到身体在不断下坠,偶尔有什么东西划过身上,因为太快却感受不到疼痛。
然后两人猛地砸在崖壁上一颗突出来的树干上,许栩还有些懵,脑子一片空白,身子突然往一边倾斜。暮烬欢迅速拉住许栩,突然猛咳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许栩方才回过神,“阿烬,你…”正想说什么,就听“嘎吱”一声,树干本就不粗壮撑不住两人的重量便断了。
暮烬欢却是下意识抱紧许栩,一手揽住腰,一手覆在她头上,身体又开始迅速下落。
疾风和碎石刮得暮烬欢脸生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栩好像在哭。
直至崖底,二人砸落在水中渐起一大片水花,远望另一头崖岸是直泻而下的瀑布,狠狠地撞击着下边的石头。
许栩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暮烬欢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