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散人带着一众门徒迅速往南赶去,一路快马加鞭,在道上也累死了好几匹马,这解风尘一直坐在长生散人马背上,一路上竟然没有醒转的意思,寻真教一众人行了两天,这日已经到了杭州,再往下便是多年前楼兰国取名的乱南了。
长生散人一众人在杭州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部下都是不解,皆想:这一路上长生散人都是快马加鞭,除了吃饭和休息两个时辰,一般都是在赶路,怎的到了这杭州便停了下来,难不成这杭州城内真有什么绝世名医?
长生散人对着一个部下说:“传我命令,在这杭州城里把所有珍稀药材都买下来,今天之内必须买完,如果银子不够便道官府上去取些来用。”这部下听了这话更是疑惑不解,但不敢违抗教主命令,只得下去通报。
待这部下走后,长生散人走到床前,将躺在床上的解风尘扶坐起来,自己也盘坐在床上,起手式一运,双掌落在解风尘肩胛骨上,内力一阵一阵传入他体内,只见不一会解风尘头上便升起白雾,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不停变色。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长生散人方才停手,解风尘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鼻子在大股吸气,突然解风尘大咳两声,一口黑血从嘴里咳出来,他缓慢睁开眼睛,左手捂住胸口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大口吸气。
长生散人见他醒转,又喜又忧,喜的是只要解风尘一醒来证明他还能活上一阵子,忧的是,看他这喘不过气来的模样,显然毒素已经蔓延至肺中了,长生散人懂些医术,他知道一旦这毒素再蔓延到心中,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力回天。
解风尘吸了两口气,呼吸总算平复了一些,随后环顾四周,见这地方一切陌生,便有些警惕了起来。
长生散人说道:“小兄弟,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解风尘听到声音心中一惊,若非长生散人开口说话,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后竟然还有一人。
解风尘转过头来,看到长生散人的脸,随即大叫一声“妈呀”身体不由自主退到了床边,他哪里能想到自己身后坐着的竟然是当日在少林寺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长生散人看到解风尘的反应,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一笑道:“小兄弟,你就这么怕我吗?”
解风尘心想:你当日在那个和尚庙里,一剑杀一个人,我能不怕吗?但这句话自然是没说出来的,他转念一想说到:“哪,哪有,只是身后突然坐着一个人,就算是你,肯定也会害怕吧。”解风尘说几个字便要换一次气。
长生散人说道:“是啊,我身后若是坐着一个人我肯定也会吓一跳,毕竟能活着摸到我身后的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
解风尘尴尬一笑,道:“伯,伯伯,你,你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啊?”
长生散人自然看出解风尘对自己心中有些惧怕,于是说道:“你放心,我看你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救了我那侄女,这便是要救你一命。”
解风尘问道:“我,我哪有病?伯伯我敬你是前辈,但你可不能,唬我啊。”说着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长生散人一笑,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于是说道:“你不信的话你站起来试试?”
解风尘心中有气想到:好哇,你真当我是个残废啊。于是说道:“站就站,难道我还……”说着就要下床,哪知双脚刚着地,正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内一阵麻痒,就像是有万只蚂蚁在自己体内乱窜一样。随即倒地“啊哟”大叫一声。
长生散人见他摔倒,脸上愈发开心,随后右手一抓解风尘背心,将他又提了上来,放在床上。
解风尘好是生气,大叫道:“你这魔头,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手,哎哟,疼死我了。”
长生散人听他骂自己魔头不怒反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解风尘说到:“你给我下的毒手,我哪能知道?”心想:这魔头好生歹毒,他抓住我定是想让师父他们来救我,呸,我解风尘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条好汉子,哪能让他得逞?
长生散人一笑道:“你这混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侄女一命我早就一掌给你拍死了。”
解风尘呸的一声,说道:“我解风尘宁愿被你一掌拍死,也不愿意受这般折磨。”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解风尘自然认得那便是绍雪了,不过当日在柴房中是绍雪精神萎靡,脸上有些风尘,这时再见,却见他小脸大眼,最特别的是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解风尘看的有些脸红,心想:原来她长的这么好看,当日这毒没白吸。转头又看向一旁的长生散人,只见长生散人一直盯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看的他心里一阵发怵。
解风尘本拟跳下床就去拥抱绍雪,但是却发现自己现在身体挪动一下,身上便麻痒难当,心想:苦也苦也,真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遭了这魔头的毒手。
绍雪进门来看见解风尘醒来,脸上露出喜色,高兴的说着:“风尘哥哥,你总算醒来啦。”
解风尘一听这银铃般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欢畅,但是脸上还是害羞的有些红了,转念想到身后还有个大魔头,于是吼道:“绍雪妹妹你快跑,我身后这人是个大魔头,只怕他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你啊,哎哟?好痛。”
绍雪听到解风尘这么一说,噗呲笑出了声,解风尘看呆了,问道:“你笑什么?”
绍雪笑着说:“你当真不知道么?”解风尘听言,问道:“知道什么?。”绍雪接着说:“你说的这个大魔头,便是我伯伯啦。”
解风尘啊的叫出声,心想: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伯伯?
解风尘说道:“那,那他为什么对我下毒手?”
绍雪听说,有些不解,问道:“风尘哥哥,我凌伯伯怎么对你下毒手了?”
解风尘说到:“你瞧你瞧,我现在动都动不了,只要一动身体就麻痒难当,你说,是不是他害我的?”
绍雪听了解风尘的话,脸上就有些愧疚,眼看着眼睛就要挤出眼泪,解风尘立马说道:“唉,绍雪妹妹,别哭啊,是我不对,我不该怪你伯伯的。”
绍雪说:“都怪我,是我害了你。”解风尘疑惑不解,问道:“你怎么害我了?”
绍雪哽咽的说:“你那日帮我把毒吸到自己身体里啦。”解风尘这才明白过来,于是问长生散人:“伯伯,你怎么不说明白呢?”
长生散人笑着说:“难不成我有说我害了你吗?”解风尘一听,确实无法辩解,小声喃喃道:“苦也苦也,早知道……”
解风尘说的虽然小声,但长生散人内功深厚,自然是听到了,说道:“早知道什么?”
解风尘本来是要说“早知道就不充什么大丈夫了。”但既然长生散人听到了,只好说“早知道……我就多吸两口了。嘿嘿嘿。”心里却不住在骂长生散人,但抬头看见绍雪的脸蛋,心想:能多吸两口却也不错。
绍雪被解风尘逗乐了,捂着嘴笑,随后说:“风尘哥哥,你可真会说话,不如等你伤治好了,你陪我回伏龙山玩吧。”
解风尘心想:拿到也不错。但为了顾全面子,于是说:“既然绍雪妹妹说了,那倒可以考虑考虑。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绍雪说:“我也不知道,伯伯,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长生散人闻言,下床,走到绍雪面前,温柔的说:“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群寻真教教徒果真大箱小箱的装了一大堆药材回来,这客栈掌柜见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都是非常吃惊,整整包了一间房才勉强放下。
待得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没升起之时,一众人就又上路了,果真长生散人等人是往乱南方向赶去的,因为在杭州城买了许多药材,众人不得不雇上几辆马车,这行进的路上就没到杭州之前那么快了,到了下午时分,这才总算到了乱南。
乱南靠海,位处长江流域,到了乱南,长生散人带人来到码头,码头边停泊着几艘商船,但长生散人却来到码头最靠边处,那里是一叶小船,船上躺着一名老艄公,艄公正在船上呼呼大睡,看模样在这码头并没有生意。
长生散人说道:“老艄公,可否捎我一程?”
那老艄公听到这话,悠悠懒懒的说道:“官人,我这船不渡人。”
长生散人一笑道:“我这有药仙姑的药,不知道艄公可否网开一面?”那老艄公听到这句话,身上打了个哆嗦,坐起身来,笑着说:“这个倒是可以。”老艄公将船驶到码头边,对着长生散人说:“客官上船吧,药仙姑要的药,就雇一艘商船跟在我后面。”
长生散人点了点头,便吩咐人又去雇了艘商船。
解风尘不解,说道:“伯伯你这么有钱,怎么却要做这么一艘小船?”长生散人笑着说:“你个小孩当然不知,去那个地方,也就只有这艘船才找得到路,若是找不到路,只怕会被困死在海里。”
解风尘听了这话浑身打了个激灵,也不敢东问西问了,过不多久,寻真教教众将药材搬到商船上,这小船就划了起来,而这小船上也就只有长生散人,解风尘,绍雪和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相貌和蔼,听长生散人说才知那人名叫宁无缺,是他非常信任的部下之一。
这艄公划船缓缓往远方驶去,后面的那艘商船只得放慢速度跟在这小船后面,这也苦了开船的船老大。只见离码头愈来愈远,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在船上就已经看不到码头了。
忽然,那艄公驱船左转,又行驶了一柱香左右,又往右转一盏茶时间,这左转右转了不知都少个时候,解风尘第一次坐船,忍不住呕吐在了海里,他问:“伯伯,这船怎得乱划啊,要我来划绝对都比他划得好。”
长生散人笑着说:“要是你来划只怕我们早就死在海里了。”
解风尘心想:这大魔头净是在吹牛皮,也不怕害臊。但嘴上却说:“真的假的,伯伯倒底怎么一回事?”
长生散人嘿嘿一笑,道:“你莫看这海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海里暗礁颇多,当年那仙岛上的主人为了防止有人擅入仙岛,自己在海里投下了几百块大石,若是不知道航线的人,一旦驱大船前来,大船吃水重,难免会碰到这海中的大石,而这仙岛的主人以前对这边码头的一个渔夫有恩,后来就安排他们家世世代代在这码头渡船,每年给五两黄金做报酬,这么容易赚钱的事,那渔夫自然是愿意的,所以知道这仙岛位置的,除了那岛上的人,就只有这渔夫一家了。”
绍雪问道:“伯伯,这岛上真的有神仙吗?”
长生散人望着天空,表情复杂的说:“这岛上自然是有神仙的了。”说完对着宁无缺说:“宁兄,你内功深厚,就劳烦你告诉后面商船一声,说不管这艄公往左右行多少步,他们只管照做。”
宁无缺听言,回了声“是”便站起来用狮吼功陈述了长生散人这段话,后船听见了也不管为什么,只得照着长生散人的吩咐行事。
解风尘见宁无缺这招狮吼功有意思,便兴奋的说:“宁伯伯这手武功使得真有意思,不如什么时候教我吧。”
宁无缺笑着说:“小兄弟说笑了,我这手武功是在少林寺学的,哪能有教主的苍鹰啸空厉害。”
解风尘却不高兴的说:“切,不教就不……咳咳”哪知话说到一半,突然咳了起来,咳完,一口痰吐进水中,只见痰中带血,血色紫红,显然是那五步蛇毒又发作了。
长生散人见状,眉头皱紧,抓住解风尘的手号起脉来,只见他神色越发凝重,说道:“这毒素已经深入肺腑,若是再不快点治疗,只怕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宁兄弟,你替我把守着,我先替这解小兄弟输点内力,将那蛇毒镇住。”
宁无缺听言,说了声:“教主放心,只教属下有条命在,就绝对不会让人搅扰到您。”长生散人听完点了点头,于是将解风尘扶正,双手掌心抵在解风尘肩胛骨上,内力又不停向解风尘体内输送,这内力一共输了大半个时辰,显然比上次输送的还要多得多。
长生散人收功之后,不住喘气,饶是他这样的武林高手,连着几天给别人输送内力,自己也有点承受不住。
解风尘也是大喘着气,脸色涨红,说道:“伯伯,我不会要死了吧,伯伯,你好人有好报一定要救救我啊。”
长生散人道:“稍安勿躁,到了那里,自然有人能救好你。”解风尘听了有些疑惑不解,但见长生散人眼睛一直盯着海面,解风尘也不由自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然,在海平面上看到了一个小岛,想来是快要到了。
小船到后面越划越慢,几乎划几下就要转个弯,这倒苦了船上的解风尘了,他第一次坐船,难免会晕船,船行了半个时辰,最后总算是到了仙岛,仙岛有个小码头,码头旁立着个石碑,大写四个大字和若干小字,大字写的是“蓬莱仙岛”小字写的是“外人入内,千刀万剐。”
解风尘只认得蓬莱仙岛四字便说:“原来伯伯说的仙岛是叫蓬莱仙岛来着。”
他们四人上了岛,老艄公就又躺在船上睡觉,显然是等四人进去了之后再出来,待商船也行驶到岸边,寻真教教徒将货物卸下后,商船也停在了岸边,长生散人说:“除我和这俩小朋友以外,其他人都留在岸边,五行护发跟我将这些东西抬进去,也自己寻路出来。”
一众人一听教主号令,齐声回到:“属下谨尊教主号令,教主一统江湖千秋万载。”说完,便有序挨个坐在地上,真不愧是中原第一大教。
长生散人点了点头,一挥衣摆,转身带着解风尘绍雪二人便往岛上小径走去,身后跟着五人一人扛着两个大箱,这所谓的五行护法都是寻真教中的好手,若是换了常人,一人自然扛不起两个大箱子。
八人一路寻着小径往岛上走,只见岛上雾气蒙蒙,有一股神秘的色彩,这岛上有很多在中原见所未见的奇卉,和奇鸟,解风尘在长生散人的内力支持下,勉强能够走动,看见这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事,哪还记得自己身负奇毒。
经过一个小山坡,忽然听见湍湍水流声,伴着一阵清扬婉转的音乐传来,不知是洞箫还是竖笛。只听这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身旁左近,又似乎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长生散人听到声音将身后众人拦住,解风尘问道:“伯伯,出了什么事,怎的忽然停下来?”
长生散人面无表情,并不作答,只听音乐吹了好一会儿,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才飘飘然结束。
过了一会突然传来一女声,道:“蓬莱仙地,来者何人,快快止步。”这声音跟那音乐一样,亦不知从何处传来。
长生散人抱拳道:“请诸位仙子通知仙岛主人,就说西北伏龙山寻真教教主凌长生前来拜见。”长生散人这一句话暗含席施十三章上层内力,莫说这周围的人,只怕不管你站在这岛上何处,都能清楚听见这句话。
解风尘心想:原来这长生伯伯名字叫做凌长生啊。
那女声听到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长生教主,久仰大名,可惜我家主人闭关修炼,只怕不能见您了。”
凌长生双眉一竖,说道:“药仙姑的把戏难道还瞒得住我?既然她不见我,那便我去见她了。”说着踏出两步,这两步刚一落地,那女声就道:“长生教主,请你自重,若是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们无礼了。”
凌长生冷笑两声,说道:“你们四仙子一齐上吧,我凌长生何惧。”
那声音接着说:“那便失礼了!”说完,这四周大雾中便充满了寂静,除了八人的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忽然雾中白芒一闪,一剑便刺向凌长生,五行护法见状,立马放下身上货物,拔剑便去保护教主。五刀一剑在凌长生身前相碰,火花连连,五行护法挡下这一招后向后一跃,便团团护住凌长生。
金护法道:“这人武功好生了得,我五人之力,在她一人手上竟讨不了半分好处。”然后心里想的是:若是她四人齐上那我们还有活路么?想到这里不由心灰意冷。
凌长生一笑道:“五行护法退下吧,你们五人是斗不过她们四人一同使出的洞箫剑法的。”
金护法一惊道:“难不成,她四人竟合四为一用使出的这一招?”
大雾中只听一女子“咦”的一声,显然对凌长生了解自己剑招很是吃惊,只听那女声说:“长生教主好眼力,只是不知道,我蓬莱仙岛数十年未与外界来往,您怎会知道我们姐妹这套剑法的名字?”
凌长生接着说道:“洞箫剑法,与其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是剑阵,就像洞箫一般,一音难成音乐,需要所有音律的配合,方才能吹出音乐。”
蒙蒙大雾中,忽然闪出四人,那四人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各有各的美丽,看模样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身着青衫,仙气十足,那四人抱拳说道:“长生教主博学多识,晚辈输的一败涂地,我家主人说请几位到翠微亭喝两杯茶,不知长生教主意下如何?”
凌长生笑着抱拳道:“承蒙药仙姑看得起,咱们自当前去拜访,就请四位仙子带路了。”
那四个女子也不多礼,便在前带路,五行护法扛着箱子便跟着凌长生等人继续往前。
在这朦胧大雾中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豁然开朗,往前一看,是一片湖泊,湖泊四面环山,左首是一片梯田,右首是一道瀑布,水花四迸,瀑声如雷正前方湖泊中是一亭阁,牌匾上书:翠微亭,三字亭阁后面湖对岸则是一排民房,湖中飘着荷叶,左首岸上是柳树,不过这时正当隆冬,柳树只剩枝干,右首瀑布边种的是枫树,与前者一样只剩枝干,而凌长生解风尘等人站的这边,就是梅花了,这梅花与寻常梅花不同,与其说它是梅花,倒不如说成是桃花,这梅花中心粉红,花瓣外延则是一片雪白。
翠微亭中一阵筝声传来,这筝声仿佛有劲一般,明明这岛上无风,却见翠微亭的纱帘翩翩飞舞,隐约可见亭中坐着一白衣女子,这白衣女子身披貂裘,双手抚琴,身影宽宽,却看不见脸蛋何样,倒不知他是那药仙姑的什么人。
四个女子走到湖边,说道:“长生教主,这便是翠微亭了。”但见这湖中孤零零的立着一个亭子,一无桥梁,二无小舟。
凌长生点了点头,问道:“药仙姑便在亭中了?”
其中一女子说:“我家主人正是亭中那位,恕不奉陪了。”说完,四人一齐向湖中奔去,四人衣裳猎猎作响,左足一踏荷叶,便跃起半丈,看样子轻功十分了得。
五行护法看了不由觉得相形见绌,饶是这里面轻功最好的水护法,轻功都不见得有这般了得。
凌长生看了却是淡淡一笑,他自然是注意到了五行护法的脸色,于是安慰道:“五位兄弟也不必惭愧,这神行鬼步乃是这蓬莱仙岛的祖传身法,是当世一等一的轻功,我寻真教不以轻功见长,自然是比不得的。”
果然金护法听凌长生这么一说,说道:“那是自然,若是论单打独斗,咱们教主自是天下第一。”
凌长生却不作答,对着翠微亭说道:“寻真教凌长生前来拜见药仙姑。”
亭中之人听到声音,筝声立止,那纱帘也跟着停止摆动,过不一会亭中传来声音说道:“教主此番找到小女子,不知所谓何事?”这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实在想不到,凌长生口中的仙姑,竟然是一个廿来岁的女子。
凌长生说道:“晚辈早就听说蓬莱仙岛上药仙姑医术如神,今天想请药仙姑出手相救。”
药仙姑在亭中沉思片刻,随后问道:“长生教主,我看你气血不足,阴盛阳衰,想来最近内功消耗有些严重,想来是输给你身边那小孩子了吧,我看那小孩子眼睛充血,面色潮红,指甲发紫,想来是中了剧毒,若非有本门的祖传针灸封住穴道,想必早已毒发身亡,不过瞧他现在这副模样毒素也已经遍布肺腑了。不知长生教主是要求我替你恢复真元呢,还是替那小孩解毒呢?”
凌长生双手抱拳,说道:“药仙姑果真医术出神入化,我虽然损耗了点元气,但花点时间就能恢复,我想求你救的是我身边这小兄弟。”
药仙姑轻声笑道:“长生教主可真会说笑,你虽然练就了席施十三章,但你这些日子损耗的内力足够你花上好几年才能恢复了,你可想好了救你还是救这小孩?”
凌长生顶着翠微亭,眼神坚毅,说道:“世人虽说我凌长生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我自己却是有自己做人的原则,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说救他便是救他了。”
药仙姑嗯了一声,随后说:“那你可答应我那时候让你做的事了?”
凌长生笑道:“那是自然。”
药仙姑便不再说话,突然翠微亭帘子飘起,一根白色绸缎从中飞出,缠在解风尘右手手腕上,解风尘大惊,叫道:“哎哟哎哟,仙姑要杀我了。”一旁绍雪听解风尘这么说,都被逗笑了。
凌长生右手放在解风尘左手肩膀上,以防解风尘乱动。
解风尘等了半天不见出事,也就任他缠住自己手腕了,心想:反正我身旁有长生伯伯在,也不怕这仙姑对我做什么。
过了一会,那绸缎一松,便被拉回了翠微亭里。
翠微亭中便有传来药仙姑的声音,说:“气象紊乱,脉搏微弱,若非仗着长生教主的这一口气,只怕这小孩早就死了。长生教主,便带他进来罢。”
凌长生听完点了点头,拉住解风尘,便要往湖面奔去,这时,绍雪拉住了凌长生的衣摆说:“伯伯我也要去。”
凌长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双眼顶着翠微亭的纱帘,只盼药仙姑答应,药仙姑果然知道凌长生的意思,便说:“那小女孩生的可爱,我很喜欢,便也带她进来罢。”
凌长生一笑,随后左手又牵住绍雪,左脚一蹬地面,飞入湖中,他的轻功也不是一般了得,比那四名女子都不遑多让。凌长生脚尖一点荷叶,飞疾而出,哪知到了第三张荷叶时,突然脚下一顿,就要往下掉,显然内力跟不上了,五行护法见状,皆是惊呼:“教主小心!”正欲飞身相救,却见翠微亭纱帘中一张白绸缎飞出,缠住凌长生,一往上拉便将凌长生和俩小孩带上了翠微亭中。
凌长生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在平时他就算带着这俩小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显然是最近内力消耗严重,导致紧要关头内力提不上来。
凌长生将两小孩放下,抱拳道:“多谢药仙姑出手相助。”只见翠微亭中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自然就是药仙姑了,她眉目如画,面无表情,显然是没有多大触动,在她身后站着那四个女子,一人手中捧着一张古筝,便是方才药仙姑所弹的那张了。翠微亭中充斥着一股檀香,合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药仙姑淡淡一双眼眸瞧着凌长生,说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凌长生顿了顿,说道:“姐姐,你也是。”解风尘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惊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凌长生会知道这蓬莱仙岛的位置,还知道那码头渡船艄公的身份,原来,这药仙姑便是凌长生的姐姐。
药仙姑点了点头说,救人要紧,于是对着身旁四个女子说道:“去西厢叫萧湘把我前些日子从大雪山带来的药材拿来。”四女子听完,齐声答了一声是,随后跃出亭阁,施展轻功向民房奔去。
待这四女子从翠微亭中走后,翠微亭便无限寂静,只可听见右首的瀑布声和各种奇鸟的鸣叫声,过一会,药仙姑将方才那琴拿来放在桌上,双手拂过琴弦,开始缓缓弹起,这琴声仿佛与这蓬莱仙岛相辉相映,空灵,悠扬,解风尘听得差些便睡着了。
凌长生忽然问道:“爹爹妈妈可知道我来找你?”
药仙姑仿佛没听见一样,手上依然弹琴,不过调子却快了几分,过了一会,仿佛才听到凌长生的问话,于是说:“不知。”
凌长生叹了口气,又问:“那以前那人可还来寻你麻烦?”
药仙姑手上古筝的调子又急了三分,过了一会,又回答:“一年一次。”
凌长生又问:“姐姐,爹妈可曾问过我的事?”
药仙姑调子又继续快上几分,只听得解风尘和绍雪捂住耳朵,但那琴声却如有穿透力一般,穿过二人的手直专入耳孔当中,药仙姑回道:“有过。”
凌长生说道:“这事结束后,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
说完这话,突然“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药仙姑抬起头来,淡漠的看着凌长生说:“你舍得你那荣华富贵,武林第一的名号吗?”
凌长生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以前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自当会去道歉。”
药仙姑听言,难得露出一抹微笑,然后不语,双手继续弹那断了琴弦的古筝。
过不一会,翠微亭纱帘扬起,四女又飞了回来,身旁带着一个年级六七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手上捧着一个瓷罐,放在胸口,显然非常重要。
小姑娘鞠了个躬嫩声嫩气的说道:“弟子萧湘见过师父。”
药仙姑听言,手中古筝便不再弹,说道:“把那东西给我吧。”
萧湘说:“是。”跟着就把瓷罐递给了药仙姑,药仙姑接过瓷罐,将盖子打开一个缝,只见这缝一打开,解风尘等人便觉四周一片寒冷。
凌长生问道:“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药仙姑将盖子盖上,淡漠的说:“这是大雪山的雪蜈蚣,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物。我前些日子从大雪山寻来的。”
凌长生一惊,问道:“难不成这要给那小兄弟吃?”
药仙姑不答,左手捧着瓷罐,右手将一段绸缎掷出,绸缎“刷”的一声便缠住解风尘的腰,药仙姑一拉便将解风尘拉了过来。
解风尘大叫:“啊哟。”不断挣扎,他自然是听到了药仙姑和凌长生的对话,知道药仙姑要将这所谓世上最毒的虫子给自己吃了。
药仙姑见解风尘不断挣扎,左手将瓷罐放在桌上,随后快速点了解风尘三处穴道,解风尘就动都动不得了,但他虽然动不得,但嘴巴还是能说的,于是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害死我,大魔头,大……”他本想叫大妖女的,但定睛一看药仙姑的脸才发现药仙姑虽然冷漠,但却长得很好看,于是说“……俏妖女。”
药仙姑身后的四女一听解风尘这么说,都不由噗呲一笑,但也不敢笑得太大声。药仙姑却不以为然,一点解风尘哑穴,解风尘便不再大叫,但嘴巴却紧闭着。
药仙姑捏住解风尘鼻子,解风尘初时还不张口,到后面双颊憋的通红,终于还是张开嘴大口呼吸。药仙姑左手一松解风尘鼻子,马上将瓷罐拿起,大拇指一弹盖子,就将瓷罐中的蜈蚣倒进了解风尘嘴里,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在瞬间便已经完成,解风尘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物事就已经掉进了肚子里。
解风尘双目大睁,想挣扎但奈何自己周身大穴已经被封,就连说话也是不能。
解风尘欲哭无泪,心想: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想到这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他身体不住颤抖。慢慢的只觉得大脑没了直觉。
药仙姑见解风尘这般模样自然知道那雪蜈蚣的毒素已经被解风尘所吸收。她说:“针包拿来。”身后四女子便捧出一个针包,药仙姑起身离坐,将解风尘放在地上盘坐,自己也跟着坐在他身后,她对凌长生说:“你在前面用你的纯阳真气护住他五脏六腑,我在后面给他解开穴道,我只怕这雪蜈蚣的毒素太强,在他体内留下后患。”
凌长生听言自然是不敢怠慢,盘坐在解风尘身前,快速解开解风尘的外衣,只见解风尘身上已经结起了白霜,凌长生更是心惊,知道若是再晚一步只怕解风尘就要命丧黄泉了,于是一运内功,将双掌放在解风尘胸口,一股纯阳真气便传到解风尘体内。
解风尘身后药仙姑将针包摊开在地,从中取出一个中号银针缓缓刺入大椎穴中,又取出一根小号银针刺入他龟尾穴,然后是肺俞,脾俞,腰俞,风门,不过一会,解风尘背上就插满了银针,只见他头冒蒸汽,银针上缓缓流出污血,药仙姑心想:这小孩不知能不能熬住以毒攻毒的法子,这以毒攻毒的法子稍有不慎便会使人休克。
解风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过一会,突然双目大睁,嘴巴一鼓,哇的一声就是吐出一口黑血,凌长生正在给他运功中,自然是躲避不及,衣服上就满是污血。
这一下差些将凌长生吓得内息紊乱,不过身旁药仙姑见了,立即去握住凌长生的右手,一股冰凉的真气就传入了凌长生体内。凌长生练得是道家纯阳内功席施十三章,而药仙姑不同,则是练得五洛族祭道内功二者一阴一阳相生相克,这便将凌长生岔乱的真气归顺了。
凌长生赶忙收功,只见解风尘脸上一阵煞白,药仙姑立马替解风尘把脉,只觉脉象虽弱,但却是有条不紊,药仙姑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说:“成了。”
凌长生听言也是一喜,道:“那就好。”
药仙姑说:“只是他大病初愈,何况年龄尚小,这才身体虚弱,需得静养十天半个月方才能下床。”接着药仙姑看向凌长生,手捏住凌长生的手腕说:“我给你开几副药,你吃了之后,半年左右内功便能恢复从前。”
凌长生若无其事的说:“难不成少了这点内力我凌长生便怕谁了?”
药仙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将这小孩带回客房休息,待会来药房取药去煎。”
四女回答一声:“是。”便带着解风尘离去了。
药仙姑看着绍雪问道:“这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般可爱。”
凌长生说:“这是我一个师弟的女儿,方才那小兄弟中的毒便是与我侄女有关。”
药仙姑笑着说:“莫不成是这小女孩抓得五步蛇?”
凌长生笑着说:“那倒不然,姊姊,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药仙姑蹲下身一手摸绍雪的脸蛋,眼睛盯着凌长生说:“你来找你姊姊我我当然开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出了翠微亭。
过了半个来月,解风尘总算醒转,这些日子里,都是药仙姑的徒弟萧湘和绍雪在照顾他,药仙姑倒是很少来照看解风尘,每日便弹弹古筝,吹吹洞箫,凌长生将部下都谴回了伏龙山,连五行护法都是如此。
看见解风尘醒来,绍雪高兴的叫道:“伯伯,姑姑,风尘哥哥醒来啦,边叫边跑出客房。”
解风尘睁开眼睛觉得光照刺眼,这半月一来,他每天都在睡梦中渡过,好不容易一见光亮难免如此。
解风尘喃喃道:“这,这是哪?”
一声音道:“风尘,你总算醒来了。”解风尘一听声音从自己床下传来,不由一惊,只见一人从床下爬出,那人身着道袍。
解风尘一见他高兴的说:“师父?!”那穿道袍的,自然便是长真道人李不凡了,自那日少林寺中解风尘被凌长生带走,他便一直偷偷跟在凌长生等人后面,他仗着蜀山剑派三步采莲的轻功这才一直没被凌长生等人发现,待到乱南码头的时候,他就悄悄潜入商船,一直跟到蓬莱仙岛,在青年一辈中,除了凌长生和道观山须弥道人外,便是李不凡武功佼佼了。
李不凡说:“既然你毒已排出,就跟我回蜀山罢,莫要整日价和这些魔教中人厮混在一起。”
解风尘沉默一会,心想:师父以前在我们村子总说魔教中人无恶不作滥杀无辜,可除了那日少林寺时这长生伯伯杀了人以外,我就未曾见过长生伯伯再杀一人了,更何况听说长生伯伯为了救我,用好几年的内力来护我心脉,难不成师父是被谁误导了吗?于是说:“师父……”
李不凡看出解风尘神情有些古怪便皱着眉问:“怎么,你不走吗?”
解风尘急忙摇头说:“不,走,咱们这便走。”李不凡这才露出笑容,拍了拍解风尘肩膀说:“你昏迷了半个来月,四肢早已僵硬,现在本该要你活动筋骨,但奈何咱们身在魔教地盘上,需得出了这什么劳什子仙岛才能让你活络筋骨了。快,我来背你。”
解风尘回答了一声“是”便趴在李不凡背上,李不凡立马站起身从正门出去,他这半个月来早已经摸清了蓬莱仙岛的地形,光是逃跑的路线就定了不止三条,此时一施展轻功,早已没了踪影。
凌长生,药仙姑和绍雪来到客房时,解风尘早已经不见了,三人一惊,大声呼喊解风尘的名字,药仙姑和凌长生从中午找到下午,仙岛上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依然没有。
绍雪一个人坐在解风尘的床上呆呆出神,眼泪不自禁流了下来,喃喃道:“骗子,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