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虎山那一幕,足够仙友们嚼舌根子了,再兼有几个文墨颇通、奇思妙想的文仙,添油加醋浓墨淡笔一经描绘,又是一折好戏。
此事不理且不提。
悠悠荡荡回到家,悠悠荡荡做活,看看又是一月有余。
一日午后气闷,在湖心亭中散心,见各色水禽尽在湖中浴水,有的尚认不出名色来,红的白的绿的等等交颈在一起。
风动,猛然闻到一股花香,知是紫苏来找她说话,依然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
紫苏将以帖子扔在她面前,于对面坐下,拎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道:“你是厉害的?棋山下婚帖求婚了,你哥已经答应了,三日后你便是人家的娘子了。”
无忧蓦地坐起,问道:“我要跟谁成婚呀?”
紫苏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当然是跟棋山的二公子呀?”
无忧掩不住欣喜,回思一想,沉声道:“怕是不妥吧。你叫哥哥退出去吧,我可没这福气。”一面说着,一面用扇子扇去燥热。
紫苏道:“棋山同我们一般都是远古神祗,算是门当户对,且家风端肃,就是严了一些,你正好收敛收敛一下,我同你哥哥商量,也就应了。”
无忧哼了一声,怒道:“我碍着你们什么了,这么急,这是要打发我出门吗?还是把我卖个好价钱,让你们和阳界达成什么交易?你来可别唬我?”
一句话戳中他的心事,顿时哑口无言。
嘴上这么说,心下却思忖:“我女扮男装给他当三年的小仙童,此事早已在阳界修仙人中传开了。又因龙虎山一事,众仙见我二人言语亲密,又平添了些闲话。棋山看重门风,他娶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心甘情愿论不上。漫漫仙途,与他厮守在一处,当然是好事。可是他恨我,他不快乐,又有什么趣吗?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元舒一直忙着要找回父亲尸身,由棋山拦着,颇为费神。棋山来求婚,我一嫁出去,正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一来化解两界恩怨,二来为了两界和平。”由着他们当棋子耍弄,无忧满心不痛快。
半晌,紫苏方道:“若你被欺负了,就叫元舒收拾他。若你实在不满意这婚事,成亲后,趁他不备之事,唤出我二人来,将他体内灵丹摘下给你安上可好?”
无忧咂咂嘴道:“那还差不多。”
谈了一会子别话,便都散了。
一时死寂寂阴沉沉的幽冥宫大妆起来,到处花红着绿绣带飘香。就连板着脸的转轮王也笑意吟吟的恭贺她新婚快乐,将昔日所有作业交割与他,鬼君之位暂由他代劳。明年正月演武场比试,能者作鬼君之位,毋庸置疑胜者必然是他。
无忧这次成婚,惊动了阴阳两界,其话题一度超过了洪荒年代元彻以一敌百碾压众神的战绩。但表阴界地带,有与阳界结怨结仇的,为她年轻貌美不值,有想与阳界好的,皆感她为两界生灵福祉着想。
总之,不论意见如何,皆有表礼相赠。
无忧偌大的寝殿,礼物堆满了房间,连站脚的地方也无。之前与她在妖域大殿上大吵大闹的阿白,也备了礼品,又附上一手札,写道:“你这废物也有可取之处。”
这一看,阿白很执着,她没有放弃和陈希的感情。
无忧似喜非喜,任由棋山遣来的喜婆侍弄,在半云半雾之间,一路敲吹鼓乐,接引到棋山。
隔着红盖头,就像隔着一个世界,与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良宵美景,偌大的紫竹院,被千百根竹子掩映着,小窗微凉,红烛微寂。
无忧扔下红盖头,抬脚走了几步,静观这熟悉而又凉薄的松影小斋。
主人素喜幽静。居室、书室、乐室、斋室等一间又一间皆被山水画云屏隔开,陈设简单而不简陋,摆件朴素而不华丽,别具一格,十分典雅。
“你瞎逛什么,有什么看不足的?”
无忧回首,已见他一身红衣,嘴角噙着笑意,负手而立。忙羞得满面通红,踉踉跄跄直钻进居室,重新把盖头盖上,又觉太刻意了,又拿了下来,等面前人开口说话。
欧阳森喝了一口茶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攥在我手里了,以后你可得听我的话,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无忧想:“新房里,他是在给我立规矩吗?”不敢争辩,随即咬着下唇,坐在榻上玩弄着红盖头。
半响,无忧道:“你为什么娶我?”
欧阳森道:“这得问你呀?你设计得好呀?”
无忧道:“我知道我当初不应该,但龙虎山上的事是逼不得已,你不用......”
欧阳森抢过她话道:“不用负责吗?我可没你那么没心没肺没教养?”
无忧急道:“你压根就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的,对吗?”
欧阳森重重点头,笑道:“你的脑袋也有灵光的时候。”
无忧灰了心,止不住留下两行清泪来道:“我真是把自己害死了?”
欧阳森道:“你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一面说,一面悠闲地解衣,谑着眼盯她死看。
无忧猜得接下来的事,觉得就像在薄命簿上记载的凡间妓女,要受尽羞辱委屈,慌得直往里爬。
欧阳森见状,越发得意,拉她脚腕将她从里榻拽了出来,喝道:“你跑哪儿去?”
脚腕处钻心得疼,泣道:“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告诉哥哥和舅舅,看他俩不揭了你的皮?”
欧阳森捏着她腿道:“我好害怕呀!”随即正色,看进她眼里去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龌龊的事了?”放开了她,亮出后背,掏出一药瓶与她道:“替我上药吧。”
无忧止住了哭,看着他背上一道道斑驳血痕,竟无一完好之处,拭泪道:“你怎么受伤了,先生为何打你?”
欧阳森道:“在你现身之后,我连你身份不知。”
无忧道:“就为这个?”
欧阳森道:“已经很严重了,私藏女眷在家,快上药吧,要到亥时了。”
无忧接过药瓶,小心翼翼为他上药,又道:“若是疼的话,告诉我。”又兼亥时定息之时将近,上药极赶,捱到上好药后便息了灯。
欧阳森趴着扯着她的衣领睡着了,无忧暗暗啜泣焦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