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骤紧,围猎场比之看台,萧瑟许多,寂灭许多,严肃许多。
一阵锣鼓喧天,草木诡异,杀气腾腾。
欧阳森叮嘱道:“待会儿跟着我,别瞎跑!”
无忧回答:“我要捡猎物,不能......”
“我的话听明白没有。”扬声剪短了她口中后二个字“遵命”。
见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直望尽深林尽头,无忧见状,低声道:“我遵命。”心下却另有打算,不敢直说,眼睛只看着他白色的背影。
这一声叱咤,倒像她还是木晓,无忧嫣然一笑。
墨水的梁无双承了君位,不理会慕容博设下的规则,执意逞强,与男子一般整装端肃上了围场,骑马来到欧阳森右侧,兴奋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听闻此地有蛟龙出没,不知谁有幸猎到它。”一面意气风发的说着,一面拿眼觑着他。极力的奉承他,极力艳羡他。
无忧提马走了两步,撅着嘴酸酸道:“二公子天生神力,今天不打蛟龙。”张望了一眼她,显然醋意十足,无心之为,却是下意识行动。
梁无双瞬间从娇滴滴的清水眼换上一副喷火的眼珠,厉声喝道:“我不管你是鬼君还是木晓,胆小鬼,可别给二公子丢人呀?”鄙夷之色溢于言表,看见她就像看见苍蝇一样,一见一嫌恶,跟十年前一样。
大概见着她这只‘苍蝇’扎眼,再喜欢他也只好远远去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各自寻找猎物,四散开来。
欧阳森猎到了一头野猪,眼角垂着,显是不甚满意。无忧在旁安慰道:“二公子,已经很不错了,咱们没有法力跟凡人一样,已经是大大的英雄了。”
无论她怎么劝,他依旧不动声色。
无忧兴奋地纵马疾驰,只一心证明给梁无双看,她不是胆小鬼,她不会拖他的后腿。后方则传来他急切的呼喊:“停下,你去干什么?”
哪管他的聒噪,一到了目的处,却不见被箭射杀的野猪,却见他紫青大蟒盘成一小山堆,张口向她夺来。
大虫乃她生平最怕,吓得慌得她急急跌下马来,丢兵卸甲瘫坐在地上,只见大马被它一口吞入,随即拔起软绵绵的腿跑了。
众仙四散,各做打猎。哪里有人望见此处险境!
无忧一面踉踉跄跄跑着,一面高呼救命,举目一望,只有欧阳森架马而来,欲抱她上马,她倔着不肯,将她硬生生拉上马来,掣出兵刃,将大蛇劈成两半。
无忧看着抓着他衣襟的手不停地抖动,一面提防着不要摔下马去,一面提防着不要捱到他身上,暗想:“这么狼狈,还不如被那大蛇吞了一了百了。这下可好,他和梁无双一样,一口咬定她是废物。”
马蹄得得,马鸣长嘶,尾声带着呜咽,扭曲着身躯,异常痛苦。
身子不由得擦着他身上,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无忧往下一看,这马陷入沼泽地,泥浆已没入腿部之上,下陷的速度异常之快。
正姿惊慌之际,一黑色长长的怪物从池中探出来,张着灯笼大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朝这边而来,电石火花之际,欧阳森一手提着她滚下马来,一手掏出利剑将其砍为两截。
随后二人跌入大坑,不停不停地下陷,直到撞在软塌塌的地上。
四周黑如点漆,身下腥气十足,直立起来,忽有一物缠在她腰间,无忧大惊,不会是产下的小蛇吧,想抓也不敢抓,直着脖子喊:“二公子,二公子,救命,有蛇,有蛇,缠住我了。”
只见欧阳森晃起火折,找了一根棍子,烧了一对物事做火把,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借由亮光,无忧见腰部缠的是布袋,另一头牢牢牵在他手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放宽了。
随处可见骸骨,有动物的,有人的,有大如大象,有小如幼童。可叹!这两条大虫真是造孽,多少条人命葬身它腹。
有他在,定能化险为夷。
无忧闲闲道:“我们到了蛇窝里头来了。”“咱们怎么出去?”“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他一直不发言,显得无忧在自说自话,瞧着他忙来忙去,显然是在找寻逃生之路,没有法术没有神力不能遁地不能飞。
此刻不敢打扰他,以她直觉感受,他在生她的闷气,且非同小可。
不到一刻功夫,两匹马没了,两条大蛇没了,四条生灵没了。
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若当初听他的话不要乱跑就好了,可是依他的品性,那两条蛇难逃他手。
正为那两匹良驹叹息之际,她腰部吃紧,招她过来,指着一个小木箱子道:“快进去。”
无忧道:“这么小,大概只容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见他满面怒色,不敢辩驳下去,识相得乖乖跳了进去,由着他盖上盖子。
不多时,他将盖子打开,无忧闻得水声潺潺,立马猜出他的计划,笑道:“这水路是通外面吗?”
欧阳森道:“挪一挪地方?”
无忧听懂了,他要与她公用这个小箱子,借由通外面流水跑出去,急道:“不妥,这箱子太小了,况且男女有别,咱们还是等别人来救咱们吧。”
提了很烂的建议,欧阳森要人施救,传出去让人惊掉了下巴。
无法,无忧蜷曲着身子,尽最大的努力,给他腾出一地,又缩了缩,看了那方寸小地方,可怜巴巴看着他。
欧阳森嘴角上扬似笑又似嘲弄道:“那没办法了。”单手揪住她后衣领将她拎了出来,跳入里间,再将她塞入怀中,再盖上盖子。
这箱子隔水隔音效果很好,悠悠荡荡,听不到外界声音,一片宁静。
被箍得难受,被他怀抱着,紧贴着他的胸膛,可以听到心砰砰砰一直跳个不停,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正暗自欣喜,头顶却传来:“你就那么想死,你就那么不听话,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不清楚吗......”
听他像说闲话一样说教,无忧哭着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逃出生天重见天日后,众仙围了上来,无忧慢慢拭泪,欧阳森匆忙收回那条白绸带莫名的红了脸。
唯有梁无双指着她鼻子怒道:“哼,你要连累二公子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