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无忧喜上心来:“他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不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他今日反常的行为是有原因的。”随后想起陈希的那番话,:“他爱她,但是她跟他没有缘分。”不由得恨得直跺脚。
暮春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烈日炎炎,霎时间黑云滚滚,天上蒙上了一块黑布,霹雳的风卷着焦躁的雨,一阵紧似一阵。
“啊”的一声,眼前一黑,脸上早捱着一记,瞬间被打得腾起重重摔在身后的桑树,正跌得不知所以,眼冒金星,黑云突然消散了,恢复了太阳高照的本来样子,眼前浮现了汪湛望焦急的脸庞。
抹了一抹嘴巴,鲜血淋漓斑斑,无忧“哎呦哎呦”大叫起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乎不计形象。
汪湛望一面检查她的伤势,一面解释道:“我的小祖宗,方才是梁无双的坐骑金倪兽打了个喷嚏,尾巴不小心扫了你一下,不要紧吧。”随即又叙道:“我看呢,姑娘神仙贵体,并无什么大碍,在我周山修养几日变好了。我这里虽然比不上无妄山紫苏仙人的灵丹妙药,但也是足够了。”
无忧任由他扶着,心下思忖着:“在棋山时,这梁无双就跟她不对付,原因当然是因为欧阳森,他这么帅自然爱慕者众多。今日见着她,眼珠子差点安在欧阳森身上,投给我的满是得意的目光。好像是在说我没有机会了,她还有。”
那无忧恍恍惚惚醒来,抬了抬眼皮,朱罗绣帷,知正躺在榻上,旁边立着几个人影,汪子宸等满是焦急关切的神色是在为她担心,梁无双两行清泪,眼角和嘴角微微上扬似有笑意,肯定是愿看她出丑颇为得意,欧阳森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星子来,肯定是在心里骂她笨。
王湛望见她醒转,顿时眉开眼笑道:“哎!可急死我了,见你晕过去,可把我急坏了,幸好醒过来,不然我如何到底下向你母亲交待。”一面说,一面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鼻子和后背一抽一抽地疼,摸了摸鼻子,悠悠道:“多谢师兄费心,我好多了。”又对其他人笑道:“看来我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竟然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很感激,希望多受伤才好呢。”
经她一说,身旁人都笑了,独独欧阳森未笑,僵硬着站着,怒视着她。
汪子宸笑道:“你呀,什么时候还爱开玩笑。还有,仗着是神仙贵体,就这么不当心!不过你的伤幸好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知道你是鬼君事务冗杂,但也要养好你自己身体,你在这儿多住几天,我保准你不再是那纸片人。”
新娘慕容华阳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就是!”关切之情不比其夫少。
无忧心下感动,仰着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又说了好些话:“真是谢谢了,对我大恩大德犹如再造父母。我兄长也不会这么关心我。”
无忧思如走马:“汪氏真是好人,不知为何兄长和紫苏不怎么待见他。汪师兄天性颖慧,明明在无妄山待了五百年,这二位硬是将他的痕迹全部抹去。说起原因,可能是因为母亲之事吧。不过话说回来,被妖兽打伤之事还是不要跟那两位说起,一是丢人,二是元舒又要竖起鞭子抽人了。兄长要是有汪氏待我的一半中的一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难道、莫非真如传言所言,我真是......”实在不敢妄想下去,心里的疑云更深了。
欧阳森憋得满目通红,冷哼一声:“真是够笨的!连一只小小的妖兽都奈何不了,真不知道修炼这么多年修炼到哪里去了?我看你这鬼君之位也是虚有其表吧。”
干净利落的几句话直戳到她心窝子去,无忧大哭起来,几乎不计形象。
汪子宸嗔着欧阳森多话,华阳安慰无忧:“他待人一向严格,你别多心去。”
梁无双叹道:“对不起妹妹,我骑这赤金兽走的时候,没提防它的尾巴打了你一下。你可别怪它,它不是有意的。若妹妹非要责怪,那就责怪我吧。”
当着如此多人,为显大度,又不想让人费心,无忧止了哭道:“没什么?是我不当心,不怪你。”心下却是另一番计较:“什么吗?你那妖兽依规矩应该在妖厩里着人看管,怎么会跑到后花园呢?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一下子乌云密布,哔哩啪啦下起大雨来了,分明是你墨水之族施展的法术?还歪曲事实说它不是故意打我的?赤金兽的尾巴力若天锤,八成就是你设计好的。”
刚才梁无双一番话,显得她更像欧阳森口中的笨蛋,无忧忍着疼憋足气,不让眼泪流下来。
在座的众人,就算知道其中的玄机也不敢说破,没人会笨到跟梁家结下梁子。
奈何不得无忧刚刚苏醒急需静养安歇,和汪子宸等说了几句暖心的话,又受了欧阳森几句嗔话怒言,更捱过梁无双冷嘲热讽的神情,这锦绣辉煌的大屋子仅仅剩下她一个人。
周山的仙童伺候她很经心让人直道感谢,用过晚膳后便呼呼大睡,不知何年何月。
再一醒来,便是月至中天。身下不是软绵绵的炕榻,而是硬邦邦的石床,身上不是香喷喷的锦被,而是紫苏汗透的衣衫。
浓浓的月意下,无忧的居所小棚子轰然倒塌,仅有石床奄奄一息,满苑花木萧疏大有离落伤春之感。身侧元舒与紫苏的神色更是诡异,严肃地注视着她,似要看穿她所有的秘密。
紫苏率先开口:“是谁伤得你?你怎么在周山住下了?到了哪儿有什么新闻吗?”
无忧有些埋怨:“非得派我去周山?要打听什么事自己去?睡得好好的,大晚上把我抓来干什么?”敢想却不敢说,只能赌气地闭上眼睛装困。
元舒耐不住性子,怒道:“我看你这是寻死?”一语未完,抄出血鞭向她腿上招呼。
“啪”的一声,无忧痛地直从石床上摔下来,在地上缩成一团,眼泪直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捱他的鞭子,跪下来告饶道:“我说就是了。”遂将今日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同二位招了,将欧阳森及母亲和汪湛望风月谣言之事按下不提。
待她禀告完,紫苏才将她扶起,她惶惶然卧在石床上继续休息。
紫苏嗔道:“我们两个是你至亲之人,说的话全不听,也从不向我们说心里话,你这孩子。”帮她掩了掩衣角又续道:“真是那梁无双伤你的,不是别人!”
无忧抚了抚腿肚子,估摸着青肿之地得须两个月才好利索,不敢放肆道:“那还有假的,我骗你干什么,我难道笨到连伤我的人都不知道?”
元舒冷冷道:“我怀疑?你连真假好坏是非都分不清。”
紫苏骂道:“你别骂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你这个做兄长的不好好照顾妹妹。”说完将早已准备好的药酒揉了揉她的腿肚子。
完事后,元舒看着她道:“好好睡吧,别浪费了紫苏的一片心意。”
得了她的令,无忧方安心睡了。
远远地,却也隐隐听到二人心平气和低声商量,即使抹了药,腿肚子依然火辣辣的,比那脸上背部之伤要疼过百倍。
紫苏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我劝你别放在心上,墨水家的那几根骨头哪儿禁得住你折腾?再说无忧不是没大碍吗?若她真有什么,将梁启真那王八蛋扒皮抽筋都不为过......”
不忍他口干舌燥,元舒按住他的肩,渐渐松弛下来,再三掂量,怒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到墨水去走一趟,你留下看护无忧。她腿受伤了,不会像十年前一样跑了的。”
紫苏担忧道:“阴阳两界刚和平五百年,最好不要起战争,还是算了吧。”
元舒拿开他的手,笑道:“放心,我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了。
他们声音很低,无忧却听得迷迷糊糊:“哥哥还是在意我的,只是为了阴界的面子,还是真的在意我?”带着疑问缓缓进入梦香。
过了几日,幸得紫苏悉心照顾,无忧病好得飞快,两个月之内免不了一瘸一拐的,但转轮王的惩罚也被免去了一部分,那一部分便是无忧的日常工作,又继续过无聊且单调人上人生活。
生病那几日,趁着元舒不在,跟紫苏打听了一下,才知“墨水两家无恙,只是仙府被拆了而已”,他们的“而已”说得轻巧,只怕更是......
算了,下次跟梁无双打交道不知到了猴年马月了。
陈希交给她的差事压得她喘过气来,实在看不得阿白那要强的人哭天抹泪,秉承着伸头一倒缩头一刀的信念,去了妖域见了妖君阿白。
阿白平素都是一件白衣,本是苍郁柔软的服色,穿在她身上显得威风凛凛,大概长得比较英气吧,不由得令她想起另一个身着白服之人。
阿白刺拉拉坐着,斜签着倚靠在椅背上,双目放光,面露戏谑:“小笨蛋,来这个地方做什么?莫不是你哥哥赶着要你接我这妖君之位!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着众多手下人,竟丝毫不给她这个鬼君面子,真是可恶!无忧身侧二人已经将兵刃抄出来了,无忧按下了。来之前,早已想到一个对策:快准狠。见她这么不让她这个鬼君上台盘,无忧更是不客气,释然道:“这是陈希交给你的东西。”
无忧一手轻摇团扇,一手托着荷包,见她高傲的脸蛋瞬间垮掉,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时被阳界男子惹伤心的人,心生悲悯,补了句:“这是他的不得已。你和他终究是无缘。”
看着她缓缓走下高台,好像过了一个一百年,又好像是在梦游,接过了荷包,眼眶中积聚了泪水,无忧叹道:“他说他负了你,是他不配,对你不住。”
交代完事,忍不了伤情,又不愿手下看她的好戏,无忧转身就走,不料,背后一物重重地撞击她的后背,传来阿白的怒喝:“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十年前差点被你吃了,五百年前你毁了阴阳两界的和平,才生出这等事来。”
阿白很重视声誉,绝不会将自己的丑事抖落出来。十年前无忧逮住她要把她炖了,她自认为是奇耻大辱,为了体面,为了脸面,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为此,无忧在棋山的事不会露底很舒心。
无忧堂而皇之来,就是看准了她不会将自己当年的丑事抖落出来。她这样,显然大动肝火。
眼下怕是瞒不住了。无忧的手下都是元舒的人。
无忧回转身瞥了一眼砸中她掉在地上的荷包,似笑非笑道:“怎么什么事都要赖在我头上?十年前你差点被我吃了,这事我承认?其余的不干我的事,自然不会人,陈希不要你,你可不要把气洒在我头上,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将团扇收了起来,似要将腰中佩剑掏出来。
阿白哼了一声:“我都打听清楚了,五百年前的事,不怪你怪谁呀!若不是你,你父亲能挑起两界的争端吗,若不是你,你爹会羽化吗,你呀,真是天生的扫帚星。”
秘密定是要泄露了,无忧怒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怒上心来,懒得和她纠缠,又怕她说出更多的话来,领着手下赶紧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