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旭是从停在大路上的车里跑出来的,他穿得不多再加上一路跑的原因,他的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脸上陪着笑,和之前阻拦美桃出门的东方旭判若两人。他跑到美桃的跟前,有些喘,但是精神很好。
“我等你半天了!”东方旭对美桃说,他又环顾四周,看到安娜时,他满脸堆笑地伸出手,抓住安娜的手使劲儿握了握。
“干什么?”安娜狐疑地甩开自己的手。
“喔!”东方旭连忙向安娜竖起大拇指,“你们牛!能出入这家会所的,你知道都是什么人吗?”东方旭脸上写满了崇拜,“我当初见你时,怎么没想到你有这个能力呢!”
安娜脸上充满了鄙夷,她白了东方旭一眼,不搭他的话。
东方旭转而看着美桃,认真地又像是充满责怪地对美桃说,“你要来这里,早说嘛,我不会不准假的。我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吗?”
美桃听到这里,也不想再和东方旭说话。
“我们走吧?”美桃只轻轻地对老郑说。
老郑点点头。于是美桃和老郑沿着胡同里的小路一直往外走。
“这么晚,好打车吗?”美桃轻轻地感叹。
“好打。”老郑说,“我以前也长跑夜班。”说完,老郑看看美桃,两人默契地笑了。
东方旭紧跟在两人身后。“兄弟,你也在这里工作?真够牛的!谁要是在这里上夜班,人生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啊!”东方旭喋喋不休,可是美桃拉拉老郑的手,示意老郑不要理他。
“还打什么车?我的车停在路口呢!去哪里,我送你们!”东方旭说着,他们已经走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东方旭连忙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美桃停下来,并不打算坐他的车,“在这里工作,没什么牛的。”美桃对东方旭说,“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我知道。”东方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美桃,你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女孩,你来这里工作我一点都不会看不起你,甚至,我挺为你骄傲的。”
美桃听到这样的论断大吃一惊:“为我骄傲?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里面陪酒,在这么高端的会所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东方旭说,他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说得不对,又想要马上弥补,“我的意思是陪酒这种工作,本身也没什么下贱的。你也许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你的优势,你要知道,那里面的会员,全是身家五千万起步的呢!多么好的平台!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你要提前一小时下班是来这里,我肯定准假的。”东方旭说,“你在这里工作,对公司也有好处。桃子你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弄一个会员资格?”
东方旭一旦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美桃不胜其扰,可是他们站在路边打车又一时走不开,她的耳朵像要爆炸了一样。
“够了!”安娜响亮的声音打断东方旭的话,对东方旭的絮叨,她也听不下去了,“桃子,老郑,你们坐我的车吧!”
美桃面对安娜的主动示好,开心极了,她原本悲观地以为她们的友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也许安娜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就在前面!”安娜指指自己的车。美桃和老郑对看一眼,跟在安娜的后面向车走去。
“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我都不信,我手下的员工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么高端的人才!”东方旭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轻轻把车门关上,他发动车子,一个人在空旷的三环路上把油门踩到底,忽然感觉北京的冬夜是如此迷人。
到了安娜的车里,老郑主动要求开车。“这曾经是我的职业,”老郑说,“再说你们忙了一晚,都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也行。”
安娜和美桃坐在后座上,她们舒展开身体,时而捏捏踩了一夜高跟鞋的双脚,时而捏捏自己又肿又涨的上臂。然而她们两个彼此都没有什么话说,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距离,两个相亲相爱的好朋友会一直好下去,在不会遇到大挫折之前,然而如果两人把最不堪的那一面都了解以后还能那么好,那才是真的理解了对方。
做陪酒女郎,就是对安娜和美桃友情的考验。
“我挺羡慕你的。”她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后排座上,安娜忽然对美桃说,“你有一个对你这么好的老郑,还有男闺蜜徐贵儿,还有……如果我没猜错,东方旭也一直在追你……”
“东方旭?他简直像个噩梦。因为有他追,所以我不值得你羡慕了。”美桃对安娜开起了玩笑。说完,两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误会,也是因为一个男人。”美桃说,她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明白、说清楚,“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呀?”安娜反而忽然对美桃的话不明所以了。
“答应你,不会和杨溢有什么瓜葛呀!要是有,随便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美桃轻轻地说,“我有老郑就够了。”安娜听了美桃的话,她紧绷了一晚的脸才有了一丝笑意,她笑着挨到美桃身边要拥抱美桃。
美桃觉得就是从此刻起,她和安娜之间因为相亲造成的“坚冰”才慢慢融化。美桃也拥抱安娜,可是在脸背对安娜的那一刻,美桃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她和杨溢既然不会有感情瓜葛,那怎么会有“要是有”的假设呢?也许自己的潜意识已经出卖了自己?我喜欢杨溢吗?
美桃再看看安娜天真无邪的笑容,她轻轻地甩甩头,赶走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脑海中的一个理智的自己跳出来,明确地告诉美桃:离杨溢远一点。
五个半小时的睡眠,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太少了,更别提是长期劳累的美桃。
清晨七点,美桃放在床头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美桃的双眼皮像被强力胶水沾住了一般,她只轻轻地将左眼睁开一条小缝,借着这仅有的一点点光,她抓过手机,把闹钟再延迟五分钟。
正当她要再一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她感觉一个小小的脑袋挤进自己怀里,在自己脖子上蹭几下,美桃的双眼一下子睁开。
儿子图图正躺在美桃的怀里,用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美桃。美桃轻轻摸摸图图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的头。
“很久没看见妈妈了。”图图对美桃说,“这几天每天清晨我一睁眼,妈妈已经上班了,晚上睡觉前还是不见妈妈回来。今天我特意早起看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