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收麦的时候，麦秸堆儿一个个排着排，大人们又自顾不暇，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地适合玩捉迷藏。
孙妩也玩儿挺欢。
但她突然想上厕所，啊，想上厕所的欲望太着急了。
她找着一个麦秸堆儿，好地方！
等等，这种场景，一般都是在梦里的。
糟糕，她要尿床了！
这时候某个不长眼的姑娘把高跟鞋，结结实实踩过了孙妩的脚背。
五官被连带着冲开，声色犬马的震天响蜂拥地挤进她的五脏六腑。
孙妩没在梦里，她在一场欢腾的聚会上，穿着一条精致的纱裙，正在为纸醉金迷添砖加瓦。
裙子是缺斤少两的款式，能露地大大方方敞开着，不能露的也是欲拒还迎，身材纤细有料，再看看脸蛋，好了，标准的十分大美女无疑。
可惜她醉得厉害，被各色男人围在中间，被人吃了多少豆腐也不知道，没长脑子一样，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一个。
离得最近的老男人毛球一样的脑袋在她身上绕来绕去，这人是繁星的制片郝天齐，孙妩把人推到一边，恶心得想吐。
“周浩，”孙妩踉跄着，想找到自己的助理，“周浩，走了！”
这孙子哪去了？！
红白啤是混着来的，现场烟雾缭绕，兼具各种牛鬼神色的“好料”。
一群不要命的狼娃子只嫌不够刺激，她倒是记得有些玩意儿不能碰，但光是气味儿，乌泱泱地已经泡发了她的脑子。
民警冲门而进的时候，别墅里放浪形骸的僵尸们还在蹦跶，不少嗑了药嗨起来的骚客抱着民警上门找死。
孙妩想，小哥这身制服好逼真！
到了警局才知道：有个傻逼身上别着摄像头，把那锅黄·赌·毒的大杂烩直播给了全世界。
行，可以，现代化作死小能手。
左佑进去时，孙妩正和一个微胖的西服女对峙，那西服女指着孙妩要骂骂不出，憋的面红耳赤。
孙妩踩着高跟鞋，往前跨一步，吊带小亮片连衣裙摇曳着，水波一样地好看。
女明星又瘦又高的身材优势没法比，再加上她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态，那西服女瞬间萎缩下去，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风评差，不，不怪我怀疑你。”西服女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梗着脖子撑气势。
孙妩瞬间都给气笑了：“我说你脑子里都是猪脑花你怎么不把自己涮火锅呢！特么语文猪圈都里学的，思想品德课也被你吃了啊！”
西服女都要哭出来，孙妩还在继续怼：“我是不是得谢谢你上来就帮我申请牢房，你要真没地儿住，你住你住！！”
西服女终于崩溃了，尖叫起来：“你这种，你这种没教养的野鸡，你，才该坐牢！”
左佑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孙妩已经一把抓住西服女的头发，那人叫起来，又被孙妩凶回去：“骂谁呢呢？你他妈谁是野鸡啊？呸啊，我到底要看看，你律师资格证哪个垃圾桶捡的！”
西服女脖子里挂着的证件就这么被拽下来，孙妩，“老子给你发的工资都买屎吃了吧，我他妈该多瞎挑了你给我做法务！”
左佑被这种两米八的气势震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劝架，转头默默给主子接了杯水。
多常见的事儿，都是小场面。
孙妩察觉动静，终于瞥见她，松开手：“滚吧！”
西服女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色厉内荏地叫唤：“你，你这种货色，早晚……”
孙妩拿着文件扔过去：“不想被弄死，就他妈抓住机会，滚！”
最后一个字喊得气壮山河，西服女惊慌失措地跑了。
左佑叹口气：“你小心啊，这还是在派出所呢！”
“傻逼法务，我他妈怎么就找个这货色进工作室呢！”孙妩摊在椅子里，“你手机给我看看。”
左佑知道她要看啥，直接点开了微博热搜给她。
经纪公司已经尽力在压，但到底是直播出去的，即使封了原始账号，也挡不出有人事先录屏。
事情闹得太大，也有捕风捉影的怀疑论流出来，热搜还是爆了。
但现场混乱，画质太差，几乎看不出哪个是孙妩。
孙妩的小裙子挂在身上，装饰性倒是不错，就是一点儿御寒的作用都没有。
她刚才顾着生气没觉得，现在冻得直哆嗦：“真爱我啊，什么事儿都不能忘了我。”
她翻了下面的评论，不少键盘侠确实怀疑到孙妩身上了。
这没办法，人设立得稳，啥坏事就该落到她头上。
左佑半夜过来，外套里就是睡衣，也没法子脱下给她，只好换了杯热水。“要紧吗？”
“没有实锤的，不理就完了。”
左佑叹口气，看着她哆哆嗦嗦地捧着水杯：“那你总得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看江夫人都过来了。”
“江韵怎么回来了？”孙妩灌了口热水，烫得恰如其分，“不过，她也该来，她那么宝贝江同舟，这事儿又是他组的局，肯定得江韵收场了。”
江同舟是繁星娱乐的挂名董事，也是孙妩最顶头的上司。
但诺大的繁星也不过是江氏底下的小崽崽，江韵老母亲下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左佑显然也明白，默默点点头。
她四下看了看，终于反应过来：“没警察在吗？”
“出去办手续了。”
左佑一脸紧张，两眼瞪得雪亮：“怎么样？”
“我一没偷二没抢，尿检又没吸毒，喝点儿酒而已，还能办到我头上？”孙妩自己跑去接了水，却给烫个大舌头，有些嫌弃得猛对了好些凉水。
她被人问了一晚上，这时候又被问，脾气不是很好，语气就带着点儿冲。
但左佑脾气好，她是孙妩的同门师妹，被孙妩推荐进了繁星娱乐，虽然事业发展得不温不火，但人缘是公认的好。
果然，她根本不在意孙妩的语气，又问：“公司的人怎么说？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派了法务过来，能影响什么？”孙妩冷得缩起来，“我以为这么晚你家周律师肯定一起过来了，他比公司的法务强多了吧。”
“延磊出差，我昨天才跟你说过。”提起自己男友，左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再次逼问：“到底怎么了？”
孙妩对她老妈子一样的行为败下阵来，丧气道：“我怀疑有人故意整我，今天这局本来不该我去的，周浩半道儿也不见了，要真是有人要黑我，哼哼……”
左佑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怎么会？”
“怎么不会？”孙妩撇了一眼地上的文件夹，正是她刚才丢西服女的那个，“要不能派个这种律师过来？”
“那，那你消消气，我们先回家再说。左佑踯躅着，仿佛出事儿的是她。
“走不了，”孙妩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托那个傻逼律师的福，警察要重新问话。”
左佑愣了一下，夸张地叫出来了：“啊？”
这时候，审讯室门被人推开，女警拿着一张表进来：“在这儿签字，可以走了。”
这次轮到孙妩惊讶，她保持着瑟缩的姿势，一脸痴呆地看着女警。
左佑快速反应过来，拍拍孙妩，示意她起身，又看向女警：“警官，哪里交费，我去交费。”
“外面有个男的帮她交了。”那女警估计没想到当红女星的字这么丑，有些惊讶地在孙妩的签名和那张精致小脸之间，来回看了两遍。
孙妩恶狠狠地给瞪回去，女警略带讥讽地走了。
“法务那帮孙子终于干点儿事儿了。”孙妩揽着左佑往外走，“赶紧走，这鬼地方真的要冷死了。”
出了审讯室，孙妩才发现，在里面冻死已经算是高待遇了。
聚会带过来的男女被分开处理，外面的男人们简直要把派出所变成垃圾场。
问责的保释的闹哄哄地争论着，两三个至今都没有醒酒的汉子，从椅子滑到地板上，身边就是吐出的腌臜之物，却浑然不觉地睡得鼾声如雷。
民警也无暇看管，一个个皱着眉，顶着黑眼圈匀速移动，仿佛灵肉已经分离。
可偏偏这种嘈杂的、混乱不堪的环境里，孙妩一眼就看到了阎君白。
身长玉立，同样也是在填写表格，他就能签得优雅又贵气，被他摸过的纸都闪着不灵不灵的光。
孙妩回光返照一样，通体发热，一双猫眼化身加强版的加特林，突突突突地冒炸弹。
粉色炸弹。
估计如芒在背的感觉太真实，那人真的转过头来。
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却十分淡漠，像是十分嫌弃，厌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甩袖子走人。
然后那双眼睛突然动了动，阎君白照着这边走来。
他好像没怎么变吧，依旧生的精致，只不过，高中时候他不带眼镜，这时候一副眼镜带着，白白多一股子禁欲的劲儿。
这眼镜和领带撕下来会怎样？
十八禁还没播完，阎君白已经站到她面前：“本事挺大，把自己弄到这里面来了？”
二人从小是邻居，那时候阎君白还是个鼻涕都没人擦的小屁孩，后来一声不响地出了大院，突然就风光了，再后来就出国了。
两人倒是一直有联系，但确实好久不见了。
见面就没个好话，但孙妩还是激动，开心，贱兮兮地翘着嘴角：“鸟枪换炮了？”
左佑惊讶地看着她。
阎君白无奈地扭过头，孙妩眼看着他悄悄笑了一下。
真好看啊。
左佑拉拉孙妩，示意她周围环境。
孙妩却会错意，她马上意识到：眼下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最不好看的时候，最声名狼藉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阎君白看不上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一次交锋不比现在更尴尬。
这么一想，孙妩索性随意了，甭管怎么打女神的人设，她在阎君白面前一直都挺统一的。
统一的愚蠢。
索性也就不遗憾了。
想明白这个，孙妩对着阎君白露出一个24K的纯种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