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太子横陡地坐直身子,大大咧咧地道:
“小美人,太子横会保护你的!”
“太子,您睡醒了?”蒙优有点意外。
“醒了。”
“您都听到了?”
“听到了。”
“柳公子就是您父王册封的柳贵妃呀!”
“知道。”
“鬼姐啷嘀当,我不要做什么柳贵妃,”山鬼细腰插进来喊,“我只要做个宫廷舞女。”
“太子知道,”太子横瞅着小美人,言在意外地说,“父王对于你,太老了。”
“知道就好。太子!唐将军!”蒙优按他的思路,一拍大腿道,“回去面见大王,还望太子、唐将军与蒙优一道,执义仗言,廷争力谏,还柳贵妃清白之身。”
唐昧拍着胸脯,铿锵有力地喊道:
“唐昧愿效死出力!”
太子横喝蛋汤似地道:
“包在熊横身上。”
郢都楚王宫里,后宫那间原来怀王偷看过细腰女洗浴的浴宫里。赤.裸着胴ti的南后,蔫搭搭包裹在迷茫氤氲的热雾中。半老徐娘风韵不再,太卜父亲说的逃过了砍头一劫的山鬼细腰,几个月再未现身。她估摸小妖女吓回巫山去了,这天心情稍为舒畅,她来到浴宫,让宫女为她揉.搓轻抚,淋浇温泉。她舒服地呻吟着:
“淋,淋……轻一点……从头淋到脚……啊啊,就这样,啊啊,真舒服……”
女官站在温塘边向她禀报:
“娘娘,宋玉他来了。”
“人呢?”南后从温水里露出半截身子。
女官说:
“在宫外等候。”
“让他进来。”
“他……不敢。”
“难道说,要我香汤沐浴去见他不成?”
“娘娘,”女官委婉地解释,“早有定制,浴宫男人不能入内,谨小慎微的宋玉是懂规矩的。”
“外面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不能插手。”南后悻悻然愤世嫉俗地说道,“这里面是女人的世界,男人又不得入内,这规矩也太不公平了。好啦!”
她冉冉地从热雾迷漫的香汤中升起,由宫女簇拥着走出浴池。披纱,绾发,描眉扑粉,锦绣加身。她本来细腻的皮肤被热汤一蒸,仿佛年轻了十岁。顾影自怜地照了好一阵铜镜,然后款款地向外面走来。
宫门口,宋玉匍匐于地。
以丑陋好色知名的登徒子路过这里,发现浴宫门口跪着一个大男人,好奇地走了上来说:
“喂!谁呀,那地方是你呆的?”
宋玉无言以对,不敢抬头,登徒子只好悄悄躲向宫墙一角。这时,南后从浴宫走了出来,仕女如云,前呼后拥。宋玉以额触地施礼道:
“小民宋玉拜见娘娘。”
南后瞄了瞄宋玉,和颜悦色地道:
“起来吧,随我进宫。”
宋玉缓缓抬起头,南后暗暗吃了一惊,转身向梨花宫走去。宋玉愣愣地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女官将他轻轻一推说:
“走呀,愣着干什么?”
宋玉随女官向梨花宫走去。
登徒子在一旁窃笑:
“宋玉……真有艳福!”
梨花宫的花厅,南后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任宫女为她捶腿,揉肩。宋玉双手垂立,不敢抬头。
南后问:
“今年多大了?”
宋玉胆怯地说:
“回娘娘的话,小民属鼠,癸月寅日生人。”
“怎么,还是布衣?”南后故作惊讶,“跟着你先生这么多年,就没举荐你一官半职?”
宋玉老老实实回答:
“先生让学生饱学之后方能出仕,如果腹中空空,胸无点墨,定会误国误民。”
南后莞尔一笑:
“子兰让我看过你写的《九辨》……”
“那……那是学生的游戏之作。”
宋玉惶恐不安。
“不要紧张嘛,”南后善解人意地,“虽然你那字里行间充满凄凉,灰暗。立意有些偏颇,我并不责难你......甚至包括你的先生,我还是很敬重他的学问的。你很有才华,我想让你到宫里来教子兰的功课。”
宋玉连连摇头:
“不,娘娘,我和公子子兰乃是同窗之辈。”
“能者为师。你先生不便进宫,你来代他授课。”
“不不,无论如何使不得。”
“那就换个牌子,伴读,如何?”
“伴读?”宋玉想了想,“小民遵旨。”
“别小民小民的。”南后不耐烦地挥一下手,媚眼瞅着这个逗人喜爱的小白脸,拖着长声道,“大王围猎回来,我让他给你个一官半职。”
宋玉扑嗵跪倒谢恩:
“谢娘娘恩德,只是宋玉家境贫寒,出身卑微。”
“你的先生不是提倡任人唯贤,唯才是举吗?屈原被贬,但他有些主张还是对的,不能全盘否定。”
“娘娘……圣明!”宋玉感激涕零。
“起来吧,怎么老跪着。”
“宋玉还有话说。”
“起来说话。”
宋玉慌忙立起。南后指指旁边的坐垫,以命令的口气说:“坐下。”宋玉拘谨地远远跪坐于垫。
“过来一点儿,再过来一点儿,”南后抿嘴浪笑,眼睛里像伸出两只钩子,只想钩住这个年轻美貌的美男子,“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宋玉鼓起勇气道:
“我有一个同窗好友,名叫景差。为人诚实,才华横溢,王族出身,望娘娘举荐他。”
南后深怀感慨地喟叹道:
“都是屈原的学生,那一定不错,我记下了。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却是先人后己品行高洁。”
“都是跟先生学的,”宋玉恳求道,“娘娘,您就为先生说句公道话吧!”
“你先生的事闹大了,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得动的。”始作俑者的南后也有几分愧疚,觉得对屈原做得太过份了。为了保自己那有什么办法呢?
她忽然喊:
“子兰!”
子兰应声而出。
南后叮嘱道:
“领宋玉到书房去,好好用功。”
“宋玉,宋玉……”子兰异常高兴,拉着宋玉的手走了。来到后宫书房,郑宏傲气十足地坐在那里。宋玉欲退已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郑宏猫戏老鼠地瞅着宋玉,挖苦地说:
“噢,请来一位小先生。难怪,这么漂亮。”
宋玉忐忑不安地应付说:
“宋玉叩见国舅。”
郑宏大大咧咧摆摆手道:
“免礼,免礼。”
宋玉不安地展开竹简问:
“公子,我们上第一课从哪里开始呢?”
“傻瓜蛋,上什么课,过来!”
郑宏站了起来,向宋玉勾勾手。宋玉僵立不动,郑宏走了过来凶巴巴地问:
“听说是你抢走了我的美人,你把她藏在哪里?”
“不不不,绝无此事。”宋玉矢口否认。
“是不是藏在三闾老儿府上?”
“没有,绝对没有。”
郑宏鼓凸着眼睛吼了句:
“你别撒谎!告诉你,屈原撸了,今非昔比,老子不怕他了。我要搜出来,先把你小子宰了。”
宋玉冒出一身冷汗,呆若木鸡。正在进退维谷入地无门之时,南后走了进来,责备她弟弟说:
“宏弟!你闹什么?怎么还没读书?你再也不要惹事生非,让老爷子操心了啊!”
“御弟知道。”
“你要好好尊重宋先生,他是我请来的。”
郑宏用手做了个宰鸡的姿势,跟小外甥公子子兰交换了一个歹毒眼色,大声道:
“好啊!我会好好待他的。”
子兰也低声咕噜一句:
“宰了他!”
怀王的龙体稍为康复,为了打发难熬的日子,他让靳尚安排了一次当阳山地的围猎。几天过去,刚回到郢都就听说使秦大臣蒙优终于回来了。这天上午,他急急来到高阳殿升殿,召见群臣。
使秦大臣还没进殿,群臣就在那儿议论纷纷:
“哎,看大王脸色,有喜事儿了。”
“什么喜事?商於六百里到手了?”
“想得美!”柱国昭阳一阵冷笑,“秦王野心勃勃只想鲸吞天下,他会把商於拱手相送?”
“只怕竹蓝提水一场空。”屈丐附和。
这时,只见太子横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丧气的蒙优、唐昧,脸上蒙着黑纱如波斯女的山鬼细腰。一行人见了怀王,扑嗵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
“儿子拜见父王!”太子横大声喊。
“噢,横儿随蒙大人一道回来了?”怀王欣慰地离开座位,来到多年不见的长子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着太子,长成了大人,却身子单薄。
“蒙大人在熊八子王妃和秦王那儿求情,”太子横对滑稽大臣满怀感激地道,“儿子终于回到了父王身边。”
“回来了就好,你回东宫好好歇息去吧。”怀王心里有急事,转向蒙优,一看蒙优脸色,冷冷地问:
“蒙优,没带回六百里商於之地?”
蒙优跳了起来,振振有词:
“大王,下臣早就说过,张仪是个骗子。哪有六百里地给你?只给六里。”
“六里?”群臣震惊。
唐昧仍跪着说:
“秦、齐已经缔结友好盟约,我们走的时候,正碰上齐国使臣热热闹闹进入咸阳。”
怀王震怒,脸色铁青地大呼:
“给朕杀了张仪!杀了秦王!杀了秦国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