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一走,屈丐大将军的烈马驮着一匹死虎,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猎人打扮的壮士,大踏步走来。
怀王高兴地喊:“射杀了?”
屈丐点点头说:“射杀了!”
群臣欢呼:“真的射死了!”
上官大夫靳尚冲经史官拿腔拿调地道:“好生记下,怀王十年秋,群臣伴驾王行猎于夔巫之地,王以力拔山兮之势,一箭射杀猛虎......”
经史官就地铺开竹简,趴在地上笔记。屈丐近前行礼说:“禀大王,这是刚刚射杀的猛虎,请大王过目。”
太卜连声赞叹:“好箭法!好箭法!”
子椒随声附和:“好臂力!”
“大王,”屈丐瞪了子椒一眼,拍拍跟在他身边的黑汉子的肩膀说,“这位壮士有话要禀告。”
怀王点头。壮士毫无惧色地道:“这只老虎是我射杀的!小民追猎了七天七夜......”
“是他射死的?”群臣惊愕。
“胡说!”靳尚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山野无赖,敢贪天之功,还不拉过去绑了!”
“是我射的,”护驾武士正要上前捆绑,那壮士抢前一步,指着屈丐,“你问他!”
怀王绷着脸冲屈丐诘问:“屈将军,怎么回事?”
屈丐走到死虎跟前,从虎头上拔下一支箭说:“此箭是大王所射,射中了虎耳。”又拔下一支箭道,“这是壮士的箭,射中了老虎的脑门。”
怀王脸色阴沉地哼了一声。
“混仗!”靳尚喝斥道,“你这顽劣刁民,竟胆敢与大王争功!还不快拖下去砍了!“
几名武士上前拿下壮士,壮士甩开胳膊,毫不相让地大喊:“这明明是我射的!”
蒙优急忙分开武士,以裁判的口气说:“慢,小子。如果没有大王一箭叫它耳不聪目不明,焉能被你射中?于是乎这头一功,要算是大王的。”
众臣一迭连声地喊:“是呀,是呀!”
蒙优又打又摸地道:“老虎的耳朵聋了,给你小子瞎懵给懵中了,所以,你也算得了个二等功。既然有功,就无死罪......大王,您说呢?”
怀王正好下台阶,便开了金口:“免他一死!”
素来惜才的屈丐将军,跪禀道:
“大王,此人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将他留在军中吧!”
令尹子椒瞅着那汉子,疑疑惑惑极不信任地问:“你是哪方人氏,姓甚名谁?何以为业?”
壮汉身穿粗麻布短襦,右袒着暴起一股股腱肉的胸脯和胳臂,蛮裆裤,头缠白巾,神色不卑不亢地回答:“小人上蔡人氏,姓庄名矫,以打猎为生。”
“上蔡人氏?”郑太卜走近庄矫上上下下打量着,“你是我郑府领地上的家奴?我怎么不认识你?”
“郑太卜,你刚才不是卜得大王将得贤臣辅佐?”蒙优为壮士解围道,“你看他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紫气直贯印堂,日后必成大器。”
怀王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礼贤下士,扬扬手开了金口:“壮士,念你有几斤力气,胆子不小,就留在我这里牵马拽镫吧!”群臣拱手称颂:“大王英明!”
庄矫茫然,不知所措。
怀王大呼一声:
“牵雪龙驹!”
亲兵立即把雪团似高头阔背的雪龙驹牵来,怀王矫捷地跃上马背,“嘎......”地一声,雪龙驹像一团白光,一支银箭,朝青山翠谷间飞去。
香溪河畔,呜呜的骨箫悠悠回荡,激昂的楚鼓隐隐传来。在长满桐子树、柚子树和桔林的山坡草地上,几十个山民戴着奇形怪状的傩面,头插羽毛,身着八折麻裙,手舞谷穗,合着咚咚的楚鼓,狂歌浪舞。荒蛮粗犷的舞姿或俯或仰,或屈或伸,时聚时散,时分时合。
在傩面翻飞中,如荷花出水托出那个腰细如柳的山野少女......那就是细腰夔柳在载歌载舞:
旋转啊!面对上苍,
击鼓啊!招来高阳;
还有巫山的神祈土地,
同我们共庆丰收的时光。
捧上啊!包谷烧酒,
献上啊!牺牛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