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府得了她,也只能得到一个没有实权的郡王,将军府便彻底成了空壳。如果是这样的局面,将军府至少可以安然,外公也不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云敢先被那铿锵之语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别过眼去,面上已满是心虚。
叶楚烟见状,冷冷一笑,有些无奈:“外公也不必感到羞愧,将军府是你跟舅舅用血换来的,不忍看它消亡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该将这份心思,放在王爷身上。”
云敢先心中一动,眉头皱起,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外公跟王爷私下聊过几次,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每一次你们聊完之后,王爷总是对我特别宽容。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外公的缘故,对吗?”叶楚烟询问道,但语气笃定。
云敢先沉默了半天,摇头苦笑,将是那本兵书随手丢在一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到我无罪释放那天起便结束了。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还是让你发现了。”
王爷对叶楚烟的心,连崔公公都看得出来,他这般精明,又怎会察觉不到。想利用王爷去为将军府起势,这是他一步想走而又不敢走的棋。
但是这一份利用的私心是真的。
“别的我不想问,我只想问外公一句话,还望外公对我说实话。”叶楚烟冷声说道,“为何外公会如此看中王爷,难道是外公心里他当真是帝王之选?”
云敢先身为两朝元老,很多宫廷政变他都经历过,权臣奸臣他的都见了不少,对于识人之术,他从来没有走眼过。如今皇上只有两个成年皇子,但不代表其余的皇子就不能做储君,他们谁不是皇后所出,谁都有夺位的资格。
赵弘俊虽然出身不低,但自从他以长子身份出生后,皇上便对他的家族不停打压,如今连将军府都不如。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找上自己,说是欣赏她的胆识谋略,其实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无人可用。
“我并非觉得他是帝王之选,而是相信你的选择!”云敢先沉声说道,眼眸抬起,充满了坚毅。看着叶楚烟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神似乎又略微有了些变化,声音也缓和了些。
他轻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慈祥:“我一直觉得你跟你娘很像,聪明睿智,冷静沉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但是跟王爷相谈之后,我发现我错了。你不是像你娘,你的才能远在你娘嗯。之上!”
叶楚烟心里一惊,从来不轻易夸赞一个人。就是他当年给出马马虎虎评价的青年将领,如今也都已经是皇宫内的参军首领。给她这样高的评价,实在是让她受宠若惊。
“你娘聪明一世,任何事情都可以预料到,但她唯独没有看穿人心!这也是我的错,没有告诉她人心险恶。”云敢先说道,目中沉痛起来。如果他早些发现叶堂之的野心,也不会让她那样草草了结自己的终身大事。
叶楚烟低头沉默,说不出话来。她又何曾看透过人心,跟娘一样没有看出厉建峰的本性,白白赔上自己终身大事,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外公如今夸赞的自己,其实是自己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跟将军府全部人的性命才换来的。前世的她连娘一半的才能都没有,简直愚蠢至极。
“你相信王爷,我只是相信你。”云敢先说道,“但我却误会了你对王爷的心思,这一点外公向你赔罪。”他抱拳拱手,在床上就半鞠躬起来。
叶楚烟亦是低头:“外公言重了,楚儿受之有愧。跟王爷的关系也仅止于此,跟厉王府也最好保持如今的距离,外公也不要再跟厉王爷有任何的书信往来。既然二殿下能截住一次,就能截住第二次第三次,无论怎么机密都有暴露的可能。”
云敢先点头:“早先前我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往来,写了前两封信我没有回他,本来以为他会明白,谁知道竟然还多写了。”
“厉王爷当年与你征战沙场,又都是两朝元老,自然不愿意看到将军府衰败。那也是一番好意,毕竟唇亡齿寒。”叶楚烟说道。厉王爷那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将军府。
皇上加强了中央集权,对于他们厉王府的打压,早在回纥来使前来时就已表露得清清楚楚。那一次援战,确实耗损了厉王府大部分的兵马,削弱了他们的兵力。
好在厉建安身子羸弱多年,厉王爷有没有令立世子的意图,否则皇上不可能放任厉王府那么久。但是现在厉建安身子大好,又跟王爷关系亲密,皇上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对待厉王府。
外公尚且可以装病不起,让云秋去处理那些杂事,躲过皇上的针对。但是厉王爷,可就走在刀尖上了。
“厉王府看似荣耀,是人人羡慕的异性王族,但权势也早已大不如前。而这衰败,就在短短几年内。”云敢先摇头叹息,天下越是太平,他们这些功臣便越是不得安生。
“外公放心,厉世子乃是王爷身边的栋梁之才,楚儿定然不会让任何人动摇厉王府,就是皇上也不行!”叶楚烟笃定说道,柳眉一扬,英姿飒飒。
云敢先的心犹如被重锤震动,若是他听见云秋这么说,一定会开怀大笑,觉得小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这话从叶楚烟的嘴里说出来,俨然便成了豪言壮语。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的不是叶楚烟,而是十几年前那个鲜衣怒马,豪迈大气的女儿,云飞英。当年她以一己之力保下了将军府,叶楚烟还在她之上,这句话绝对不是她口出狂言。
“好!”云敢先低声喝道,“没想到真正继承我云家血脉的人,当真是你!”
叶楚烟低头,轻笑道:“楚儿不敢,云秋只是缺乏历练,假以时日,他的才能也必定不会在舅舅之下。”她可是有前世二十年的惨痛经历做底子,外公实在是高看她了。
“你不必哄我,云秋平庸之辈,早在他十二岁时便已现了形。霜九能将他教导成今日的模样,已是出乎我意料了。”云敢先苦笑,欣慰的看着叶楚烟,云秋有今天,也都是她的功劳。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听管家在外说道:“老将军,厉王府世子在外,说想见大小姐,有要事商谈。”
叶楚烟看着外公,二人对视,眼里都是怀疑。这封信是二殿下偷偷拦截,又私下交给王爷,然后才落到他们手里。厉王府不可能得知,除非是有人告密。
“你去吧。”云敢先说道,他拾起床边的兵书,再次聚精会神的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