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云敢先不知道这短短一年里,她发生了什么,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该找个时间回国公府看看,怎么说他也是你爹。”他猜想她对母亲下嫁之时已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国公府,这三个字对她来说竟是有些陌生了,叶楚烟轻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厉建峰被贬到漆墨斋,不知爹在府中是什么心情。
云敢先便让人备好马车,将她送回国公府。这么多年他也看出来,叶堂之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庸才,能在厉王府跟各大势力之间周旋,他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只不过政绩平平,又爱趋炎附势让人对他有了误解。
叶楚烟现在想来,那些说不定都是在做戏,他想让别人将他误以为是那样的人。他才可以躲在厉王府跟将军府的锋芒下,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公。他将叶香宜接回府后,让其跟厉建峰暗通款曲,这就完全暴露了他的野心。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管家不知为何,摆了一张板凳坐在门口,看见她回来便立即上来迎接,苦着一张脸似是遇到了什么大灾大难。
“国公府出什么事了吗?”叶楚烟一下马车,见国公府一如既往的平静,门口的守卫也还是那些守卫,而她在将军府也没有听闻府内有什么大动静。
管家一脸愁苦:“事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老爷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整日在屋里喝酒,醉醺醺的,那些官员上门也都一概不见,称病在家。请大夫来,他一顿斥责就将人家骂出去了。三小姐也是没法说,就任由老爷这样一连颓废。”
叶楚烟眉目一挑,心中来了几分好奇,爹一向都是不温不火的性子,除非她冲撞了哪家达官贵人,否则绝不轻易冒火,怎么如今不见一段时间,连不相关的大夫都打骂起来:“去看看。”
管家见到大小姐回来,心里已是松了口气,将她带到了老爷的院落,但他就在外面不敢进去:“老爷吩咐过,除了送酒送食的下人,谁都不能接近,昨天一个小厮进去,还被打了一顿板子。”
叶楚烟点头,径直自己走进了院落里。越靠近那间屋子,酒气就越是明显,夹杂着一股汗臭味,非常刺鼻。这味道如此浓重,想必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她推开门,只见一个面容沧桑的男人颓然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壶不知道有没有喝光的酒,半垂着脑袋,嘴唇咂咂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头发脏乱,衣服上也满是酒渍。门窗全都紧紧闭着,里面一片昏暗,地上满是尘土,就在边上放着一个餐盘,里面尽是残羹剩饭,如狗吃的一般凌乱。
叶楚烟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壶拿下来。这一惊动,叶堂之立即破口大骂:“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他嗓音沙哑,似是有酒液还残留在喉咙里,这一大声说话,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爹是遇到什么郁闷事了,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叶楚烟轻声说道,对于他的怒吼,她很平静。
叶堂之听到这声音,睁开醉眼,圆溜溜的看了半响:“楚儿,呵呵,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有我这个爹!”他靠在床头,目中出现了火光。
“国公府是我的家,将军府也是我的家,爹为何说得如此严重,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叶楚烟冷静以对,她看到他的这个眼神,心里明白他在愤怒什么。
叶堂之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好一个家,你一口一个家,为何要害你的家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香儿腹中的孩子全是拜你所赐才死的!”他上前狠狠瞪着叶楚烟,似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叶楚烟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没想到叶香宜竟然将自己怀孕滑胎的事告诉了爹,看来他们二人是早有计划要怀上厉建峰的孩子。原来,那不是叶香宜自作主张,而是经过爹的授意:“她未经过三媒六聘,拜堂成亲,私自于男子私相授受,这等伤风败德之事,爹居然来怪罪我?”
“什么伤风败德!香儿跟二公子那是两情相悦!”叶堂之暴跳如雷,面红耳赤,“聘礼已经下了,要不是厉王爷违背诺言,他们二人早就事夫妻。香儿再生下王府子嗣,二公子登上王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叶楚烟冷笑:“爹又怎知道,香儿腹中的一定是儿子,如果生得是个女儿呢?”
“就算是女儿,她也能给二公子再生儿子!世子那个废人,注定断子绝孙!”叶堂之怒火翻涌,连一些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出来,他目中含恶,指着叶楚烟骂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厉王府不会悔婚!别以为我不知道,厉王爷的帮世子求亲的婚书早送到我手里了!”
叶楚烟侧过身去,避开他的怒吼:“那爹为什么不答应?”那封婚书是她请求厉王爷下的,当时是为了救云秋,以厉王府跟将军府两家势力做筹码,故意放得一个假消息。就算爹答应下来,厉王爷也可以反悔,毕竟那婚书信只是没有承诺意义的字而已。
她的这一个反问,让叶堂之犹如吞了一颗石子,他大手一挥,怒道:“我为什么要答应!答应了岂不是让你逞心如意了!我告诉你,香儿也是我国公府的嫡女,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叶楚烟冷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如果是在前世,她会害怕,会恐慌,会跪下来求他,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对他言听计从。但是如今,她知道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并不意味着幸福,哪怕那个男人英俊潇洒,才华横溢。
“爹,你从来不会将一个宝压在一个人身上,你宴请了知府大人,就一定会再宴请总兵大人。厉建峰是你的最佳选择,但却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看上的,还有卢家公子,卢复吧。”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支冷箭,射进了叶堂之的心里。
厉建峰被贬,虽还有回来的一天,但被贬即意味着失宠,就像他将叶巧容放逐外地一样。卢复更惨,已经是一个死人,他的两个选择都希望渺茫,所以才会颓然成这番模样。
“爹您真的很聪明,卢有方是从一品少傅,是皇子师。卢复看似平平,但卢大人会用他的人脉关系,为儿子打通一条官道,将来必定是位极人臣。做不了王妃,那便做一个一品夫人。爹,这退而求其次,眼光也并不低!”叶楚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