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业寺
厉王爷对着一本黄历,满面愁苦,将手揣在袖子里,连一页也不想翻。
厉建安坐在他身边,心知父王难以决断:“父王,其实二弟早已弱冠,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叶家三小姐蕙质兰心,年龄也正好合适,父王无需烦忧。”
厉王爷摇了摇头:“若此事放在一月前,我选个好日子就行了。但是你我二人的命都是叶楚烟所救,若让峰儿取了叶三小姐,对她外族将军府岂不是不仁不义。那虽然是个假嫡女,但名分上也是嫡女。”
厉建安没想到爹居然会为将军府着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跟云老将军争风斗狠,谁也不让谁。他笑道:“父王,将军府的云秋并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几个老副将年纪也大了,帮不了他几年。云老将军终有一天也不在,就算是这样,父王也要照顾将军府吗?”
厉王爷瞪了一眼厉建安,见他带着怪笑,心知是试探:“我跟老云好勇斗狠,那都是年少气盛。现在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相信如果换做厉王府落难,老云也不会落井下石。”
厉建安将那本黄历从父王眼前拿走,笑道:“父王如果真这么想,孩儿有一计能让这婚事,办不成。”最后三字,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挂满了自信。
厉王爷听完此计,脸上忧愁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就依你吧,国公府那边你去传讯。带上一点薄礼,务必要客客气气的,让叶堂之没话反驳。”
厉建安抱拳拱手,派人到厉王府点了几样父王说的薄礼,坐上马车就往国公府去。
国公府这边,叶堂之也在翻看着黄历,他用笔写下了最近三月内的所有黄道吉日,笑看着边上早就送来的礼金跟聘书。
“老爷,建安世子来了。”管家俯身说道,因为是世子,他不便让厉建安在外等候,直接带到了书房。
“哟,稀客啊。世子亲临我国公府,不知有何贵干啊?”叶堂之起身抱拳,喜气洋洋。
厉建安抱拳拱手还礼,指着身后的下人:“不敢不敢,晚辈只是奉父王之命,来给大人献上一点薄礼。”他将下人手上的托盘掀开,只见上面是一卷字画,还有一罐不知装着什么的陶瓷。
“王爷太客气了,马上就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叶堂之笑呵呵,打开了那卷字画,登时双目亮了起来,惊讶道:“这个是无根山人的真迹!王爷真舍得割爱?”
厉建安笑道:“大人不必怀疑,确实是父王点名让晚辈来取的,若不是父王亲命,晚辈哪里有胆子拿出这副字画。不止如此,这里还有御赐的龙井,是皇上五年前赐给我父王的,他一直没舍得喝,也一并送给大人了。”
叶堂之更是双目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心翼翼的将那字画卷起来,双手捧着那罐茶叶,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他打开陶瓷盖,一股清新的茶叶飘出:“好!好啊!不愧是御赐之物,这茶香就独一无二!王爷真是太客气了!”
厉建安见他乐得合不拢嘴,抱拳说道:“国公喜欢就好,既然如此,那聘书跟礼金晚辈就收回去了。”他拍拍手,身后一帮厉王府的下人就进来,将那些聘礼一前一后的开始抬走。
叶堂之突然从喜悦中恢复过来,看到那些身强力壮的下人正将聘礼抬出去,他惊讶说道:“这是做什么?”
厉建安一脸无辜,同样奇怪的看着他:“父王命晚辈来收回聘礼,这当然是收聘礼啊?这些茶叶跟字画,全都是给国公的赔礼,这价值可不比礼金低。”
叶堂之急忙的让管家将那些人拦住,急道:“这聘礼下了,哪里有收回去的理!世子,这当真是王爷的意思?”他略有些气愤,这聘而不娶,对女儿家可是极大的羞辱。
厉建安忙拦住他:“国公稍安勿躁,且听晚辈解释。是这样的,普善大师今早来为父王诊脉,说父王近日身日不大好,经不起大喜大悲大怒大哀。二弟成亲这是大喜,恐对父王身子不利,所以这亲事是万万不能办了。”
叶堂之一惊:“不是才说王爷身子好转了吗,怎么又不大好了?我得去见王爷,他必须当面跟我解释。”他还在气愤,急急忙忙的抬步就要出门。
厉建安将他又是一拦:“请恕晚辈无礼,一切都以父王的身子为大。国公这一去,少不得要跟父王争执,若是父王大怒,这红事也许就要变白事了!”
叶堂之这才停下了脚步,转念说道:“那好,我们这亲事就暂时不办,等王爷身子大好了再说。但是收回聘礼,不合乎情理!聘书可是你们王府下的!怎能出尔反尔!”
厉建安将那下人手上的托盘呈上:“所以父王觉得对不住国公,将这两件珍宝忍痛割爱,这已经是父王的最大歉意。国公若是觉得不满,那这亲事照办,可拜堂之时就没有高堂了。”
叶堂之大眼一瞪,怒火冲心。堂堂国公府嫡女出嫁,拜堂时没有高堂,这比起乡村野妇都不如!这比被直接退婚还要羞辱!这亲事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厉建安一笑,坦言道:“国公何必如此,这聘礼可以下可以收,自然还可以再下。父王只是担心他这身子一直不好,耽误了三小姐的婚事。晚辈知道三小姐一直被很多公子仰慕,若是国公中意哪家青年才俊,可以另寻良婿。”
“我国公府的嫡女,自然要门当户对,怎可随意婚配。就算他们是青年才俊,也是卑微出身,配不上我女儿!”叶堂之不耐烦的转身,根本不想听厉建安说这些。那些公子哪里比得上厉王府的次子,那是他一早就看中的人,只恨叶香宜不是嫡长女,不然王爷不会找借口拒绝。
厉建安干咳了两声,走到叶堂之身边低声说道:“国公,父王其实还有一句话要晚辈转告国公。父王说,他的身子时好时坏,也不知哪天会仙去。如果他突然一走,那我兄弟二人就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可是绝不能办婚事的。”
叶堂之心中思道,叶香宜现在不过十三四岁,三年时间她等得起,只是王爷若真的仙去,那厉建安就做了世子,厉建峰作为弟弟,婚事由兄长决定,到时候许不许是他说了算。但是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弟,娶国公府的嫡女。
厉建安见他没话说,余光瞥见那些聘礼搬得差不多,顺势作别:“国公息怒,建安就此作别。父王在化业寺静养,已经谢绝接见一切客人,还请国公不要去打扰父王。若有什么事,遣人送一封书信,建安立即就到国公府。”
叶堂之看着那桌上的黄历,气得拿起砸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复拿起来撕成碎片,方解了三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