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开封,大部分百姓都还在睡梦之中,或许因为开封府的夜生活过于丰富,又或者是即使早起也甚事情,没睡到太阳升起就是一件很不过瘾的事情。
张英,鸿胪寺主薄,这个衙门是真正的清闲衙门,说的管理朝廷的外交以及招待外国使者,可是现在朝廷外交基本上都是东西两府说了算,剩下的便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外国使节前来,便需要他们招待一番。
可是大宋朝周边的几个国家,辽国和西夏一直于宋朝征战不断,吐蕃东进的道路更是被党项人阻挡,以至于来的最勤快的就是西南边陲的小国大理,可是就是这么算,一个月也平均不到一次。
按理说,西夏的使臣前天才刚到开封,昨天就被参政知事和枢密使夏竦接连召见,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杨宗保的原因,可是昨天入夜突然从宫中传出旨意,官家要在今天上午接见西夏使臣,这一下子让闲的发慌的鸿胪寺众人手忙脚乱,要知道皇帝不能轻易接见外国使臣,即使接见那一大套繁缛的礼节,又岂是一个晚上可以准备好的。
于是天还没亮,鸿胪寺众人便破天荒的全部抵达衙门,开始分工,张英因为官职最小,而且没有什么靠山,便被派到驿馆,帮党项人做准备入宫事宜。
来到使馆门口,张英让身边的小厮前去敲门,本来驿馆正常情况下都有朝廷的官员和仆役,可是党项人可能是不相信宋人的原因,一入驿馆便将馆中所有的宋人都赶了出来,至于吃饭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安排。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小厮敲好一会门,馆内就是静悄悄一片,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西夏使臣不能这么神经大条,开封百姓知道党项人把杨宗保围困在野狼谷后,昨天就没少往驿馆里扔青菜鸡蛋。
在张英看来,可能是党项人初到开封,看到这么繁华的地方,昨晚肯定是游玩到很晚,以至于忘记了天亮,开封作为当今世上最为繁华的城市,远不是辽国的幽州府和西夏的兴庆府所能对比的,而这个也是作为一个宋人,张英在面对党项人或者辽人能拿出手的自豪之一。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驿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西夏人在神经大条也不能睡这么死啊,如果党项人都这样跟一头猪一样,那也不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可是要张英直接撞开大门前去叫醒野蛮的党项人,张英可就没这个胆量了。
一炷香又过去了,张英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到时误了入宫的时间,自己这颗顶上乌纱可就不保了,深吸一口气,便命令属下找东西把驿馆的大门撞开。
只听到大门哐当一声,便被撞了开来,按理说这个时候怎么也有四五党项人怒气冲冲的冲出来,然后大喊大骂,甚至拳脚相加,可是真正的情景就是有些诡异,驿馆依旧静悄悄的,好像这个驿馆里没有住任何人一样。
这一下张英有些慌乱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出什么意外,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而且住在里面的还是尚未开化的党项人,谁有这个胆量和能力敢来这里闹事。
心中有些害怕的张英还是吩咐手下挨个房间去搜查一番,不一会儿,几个手下全满慌慌张张的跑到张英面前,有个甚至吓得直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底怎么回事?”张英毕竟是朝廷命官,提了那个吓得打颤的属下一脚。
“启禀大人,里面的党项人全都死了,”一个胆子更大的属下回道。
“什么?”听到属下的回答,张英脚立马软了一下,差点就跪了下去,要不是旁边属下眼疾手快,这堂堂的朝廷鸿胪寺主薄也要被吓的跪倒在地上了。
“大人,他们真的全部都死了,”另外一个属下跟张英确认道。
整整一个西夏使队,就这样莫名的死在开封的驿馆里面,这是天要塌下来了吗?不过张英也算是在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知道眼前这个突发状况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了,便命令五个下属,分别向开封五个关联最大上司报信去。
鸿胪寺少卿周海宇大人是一个,参政知事韩琦是一个,枢密使夏竦是一个,开封府府尹吴遵路吴大人,六扇门总捕头浩林浩大人,至于向皇宫报信,那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主薄能参与的事情。
现在太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属下不要把这件事情随便说出去,以及保护好现场不能乱动现场的任何东西。
就这样在默默的站在院子里面静等,对于张英来说,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难过的一个早上,早知道自己会遇上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当初还不如出外担任地方官,省的在这里提心吊胆。
可能是事情过于不可思议以及造成的恐怖后果没有人能承担的了,大宋朝一向拖沓的办事效率在这一刻充分的提速起来。
先是开封府府尹吴遵路带领了大帮衙役将整个驿馆团团为主,而后鸿胪寺的周海宇,参政知事韩琦、枢密使夏竦、六扇门总捕头浩林等朝廷巨头来齐之后,在向张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果断的做出决定。
由韩琦和夏竦两位相公以及周海宇入宫向官家禀告这件事情,浩林留下了协助吴遵路勘察现场,并要求在午饭之前必须将党项人的死因查出来并传到宫内。
发生这种血案本来没有鸿胪寺什么事情,不过张英作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官员自然不能提前离场,随时等候吴遵路的传召。
在这一过程当中,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外国使团被人全部杀害于京城使馆,这样的事故不禁在本朝没有发生过,即使往前推千年,这也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更何况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夏使臣一死,宋夏两国的和谈便无从谈起,那么远在野狼谷的杨宗保,最大的可能便是为死去的西夏使臣偿命,即使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情不是宋人做的,可是远在兴庆府的李元昊不会这么认为,他只会以为这是宋人在向他下战书。
更可恨是此事一旦宣扬出去,朝廷的脸面何存,一个连外国使臣安全都不能保证的朝廷,又怎么能号令天下,让周边的番邦效果俯首听命。
要知道这次西夏使臣入京高调到什么地步,一路高举和谈大旗,整个关中、京西北路、京畿路没有人不知道这次党项人入京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期盼朝廷通过谈判将杨宗保营救出来,可是发生一档子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会知道。
就这么邹着眉头的韩琦和夏竦来到了皇宫大内,向皇帝行礼过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自己向官家禀告此事,直到两人同时想起还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入宫,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然后盯着周海宇看。
坐在御桌前面的皇上还以为三人对自己这么快召见西夏使臣有什么不满,毕竟这次自己可是没有和东西两府沟通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二位相公难道在生朕的气?”皇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二位相公如果觉得此事于规矩不合,朕便下令推迟于西夏使臣的见面。”
韩琦二人没想到官家在自我检讨,只好用眼睛瞪了瞪周海宇,你再不说,等官家发现他的低调是无用功之后,大家就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海宇又怎么会不知道将西夏使队全部死在驿馆是多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谁叫眼前这两位大人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巨头,自己这个看上风光无比的鸿胪寺少卿在他们面前就跟一只小蚂蚁一样,只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向皇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皇上在听了周海宇的陈述后,脸色变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然后突然拿起台岸上的砚台往地上一扔,然后从韩琦开始看,然后夏竦,最后是周海宇。
“你们谁来给朕解释下这个事情?”
显然皇帝已经怒不可遏了,在天子脚下,将一国使队全部灭口,这与当面扇天子耳光有什么区别,当今官家虽然以仁孝名扬天下,可并不表示皇帝不会发脾气,驿馆一事不紧把自己脸面丢光了,顺带把自己祖宗的脸也丢光了。
看到官家大怒,韩琦三人连忙下跪,口称皇帝息怒,当然这个时候作为当朝宰辅的韩琦不能再有所表示了。
“启奏万岁,微臣已经让开封府尹吴遵路和洛林洛总捕头在现场详细勘察,务必查出蛛丝马迹,并且已吴大人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并在各大城门口加派人手,严查出城的人员。”
“全城戒严,难道还嫌朝廷的脸丢的不够吗?是不是要朕下旨悬赏捉拿凶手,好让天下人看朝廷的笑话吗?”
一听这话,即使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参政知事韩琦,也一下子吓得汗流浃背,这几句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啊,其实韩琦也知道全城戒严的严重性,要知道有宋以来,只有京城只发生过两次全城戒严,一次是太宗皇帝即位,一次是真宗皇帝御驾亲征。
开封汴京虽然表面上看上去繁华无比,可是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所有在开封府生活的人心里有多脆弱,当年第一次戒严,从京城逃跑了十万百姓,第二次戒严更加严重,直接跑了近二十万百姓,而且京城的大户更是跑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如果今天全城莫名戒严,那么百姓会怎么看,是西夏打来了,还是辽人已经饮马黄河,亦或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