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肃瞻杀气腾腾,苏景琮则玩世不恭,两人间的气氛着实古怪,正在垂钓的牧野钓竿突然下沉,瞧这动静应该是一条不小的鱼儿。他适时开口,尽量压低声音道:“先别动手,小心吓跑了我的鱼儿。”
这位祭酒大人开始收杆,拖拽半晌,钓上来一条肥硕的红鲤鱼,一旁有一杆称,丢在称上称一称,足足有六斤重。
祭酒大人捧着还在挣扎的鲤鱼端详一阵,将鱼儿放回水中。他撩起一捧池水,洗了洗手,起身望着苏景琮道:“没想到岐王竟然会来拜访我这个不理朝局的老儒生。”
“岐王?”陆肃瞻死死盯着苏景琮,显然是被牧祭酒口中的称呼吓到了。
苏景琮躬身行礼道:“晚辈苏景琮见过牧先生。”
这位在稷下学宫中地位仅次于他师父华天的老人,曾是他二姐的授业恩师,只不过后来他二姐弃文学武,闯荡江湖去了。
牧沉荷看看苏景琮,又看看她父亲,最后望着苏景琮干笑道:“你不会是骗人吧?你怎么可呢是那位岐王呢。”
苏景琮看向牧沉荷,笑道:“我怎么就不可能是岐王?”
陆肃瞻手脚冰凉,他早该猜到的,京城里不买他帐的年轻人,除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人,就只有一个入京面圣的岐王,更何况苏景琮先前说过,家里人不让他考取功名,除了皇家子弟,还有谁会限制自家后辈参加科举?
这一刻,他面色格外难看。
陆肃瞻向牧祭酒行礼道:“牧叔叔,肃瞻忽然记起家中还有客人,需赶快回去,便先行告退了。”他也不等牧野发话,抽身便走。经过苏景琮时,这位年轻王爷拉住陆肃瞻的手臂,笑道:“陆公子着什么急啊,可容本王说几句话?”
陆肃瞻低了低身子,赔笑道:“不知王爷有何见教?”他虽然被岐王的身份吓了一跳,但转念想到自己先前言行并无任何失礼之处,也便放心下来。
苏景琮摇头道:“见教谈不上,只是说些公道话。沉荷不喜欢你,你就别白费心思了,男子汉大丈夫,纠缠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肃瞻面庞僵硬,艰难点头道:“王爷说的对,陆某定会深思。家中有事,无暇多留,若有时间,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他转身离去,当确定苏景琮看不到他神色后,脸上一派晦暗。
牧沉荷仍是天真问了一句:“你真是岐王苏景琮?”
苏景琮点头道:“如假包换。”
牧沉荷闷闷道:“不像啊!不是说岐王长得不怎么好看,而且是色中饿鬼,脾气极差,动辄就要鞭挞奴仆,岐王府中因为忍受不了那个主子而投井自杀的可怜人,尸体垒起来,能砌一面墙。”
少女还在碎碎念着,苏景琮半点没有生气,就在一旁含笑而立。
“荷儿!”牧野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牧沉荷的碎碎念,少女终于清醒过来,她当着岐王的面,说了这位王爷一箩筐的坏话,按照岐王那种脾气,还不得把她连人带骨头活吞了?
少女悄悄往一边挪了一步,离苏景琮远了一些。
牧野招了招手,让他女儿走到他身边,望着苏景琮道:“不知王爷驾临牧府,有何贵干?”
苏景琮无奈道:“牧叔叔,见外了啊。我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访您的,与岐王没有一颗铜钱的关系。”
牧野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苏景琮走向厅堂,少女牧沉荷在她父亲身后悄悄打量着苏景琮,明明已经知道这人模样了,可在知道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混账岐王”后,他身上就好似突然多了一层迷雾。
苏景琮坐定后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牧野没有犹豫,命人取来那株保存的极为妥帖的天灵根,交到苏景琮手中。
苏景琮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说道:“牧叔叔,既然来到您这儿,我想向顺便您讨要一人。”
牧野瞥了苏景琮一眼,接住他女儿递来的一碗热茶,道:“你是说那个不为陛下所容的书生柳琅丰?知道你来我这儿就没什么好事,柳琅丰这个刺头,你若想要,就自己去礼贤下士,反正我不会阻拦便是。况且你不会以为,一个柳琅丰就有本事替你整顿好歧地官场?以他的性格,能在歧地活下去就算是好事。”
苏景琮平静道:“活不活得下去是他的本事,能不能被我带回去,就看我的本事了。只要您松口,那一切都好说。”
他看了一眼牧野手中热茶,轻声问道:“牧叔叔,原本您不是最不喜欢喝茶,如今怎么也开始附庸风雅了?”
牧野指了指他身旁低头看脚尖的女儿,无奈道:“老来得女,只差把她捧在手心了,结果这丫头见过一次我喝醉的模样后,就不依不挠的,非得要我戒酒,家里所藏美酒一坛不剩的给我全丢了不说,还非得逼着我喝这滋味寡淡的茶水。嘿,哪里是生了个小棉袄嘛,简直是给自己要了个活祖宗。”
牧沉荷轻轻捶了她父亲一下,气恼道:“你的身体你不知道啊,还敢喝酒,一点也不怕醉死在酒坛里。”
牧野白眼道:“你说说自从你不让爹喝酒以后,爹什么时候喝过酒了?爹这辈子最后一口酒,只想留给你的喜酒。唉,你啊,把京城里的公子哥几乎揍了个遍,没一个敢上咱们家提亲的,这好不容易有了个陆肃瞻,你还死活都看不上,以后就在爹身边长成一个老闺女吧!”
“爹,陆肃瞻那个人我早跟您说过了,骨子里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你想把女儿嫁给那样一个家伙啊?”牧沉荷瞪眼道。
苏景琮赶忙说道:“牧叔叔你们父女先聊,我走了。”
“沉荷,替爹送送岐王。”牧野吩咐道。
当牧沉荷折身而返之时,仍是有些难以置信,望着她父亲问道:“爹,刚刚那位真是岐王?”
牧野轻轻敲了他女儿的脑袋,笑道:“花痴啦?”
牧沉荷无奈道:“什么呀,女儿只是觉得与传闻差了太多。”
牧野轻声道:“那传闻还说我女儿是小魔女呢?是吗?传闻而已,岂能当真?”
牧沉荷又问了一个问题,只是牧野没有回答。
“那为什么大家都要以讹传讹,把岐王说的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