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爷爷,我有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啊。”苏景琮苦笑道。
六年前,苏景琮就藩歧地的路中,他在一伙马匪的手里,救了这个老头。结果发现,这人竟是藏于山中多年的隐士,只等一个从龙的机会。自污声名也好,荒唐行事也罢,苏景琮几乎一言一行,都在按照这个老头给他定好的路子在走。
任凭苏景琮花费天大的代价,也没能真正探明这个老人的根脚,后来他索性不去挖掘,毕竟他今天还能活着,这个老人有一半功劳。无论如何,这个神秘老人,都不可能是龙椅上那位的棋子,因为苏景琮确信,天下没有能驱使的了这个老人的主子。与陈老头相处,老人才像王爷。
陈老头身材其实不算矮,只是因为年迈佝偻,才瞧着低了苏景琮半个脑袋。他留着一绺山羊胡,头上随意插一根玉簪,两边还各自点缀一朵桃花,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头戴桃花虽然老迈仍留有几分英俊之气的老头,听到苏景琮的话后,点头道:“还真是,你小子几时几刻拉屎上茅房,爷爷我都一清二楚。”
苏景琮扶额叹息,真是白瞎了周围这一片桃花,这话简直大煞风景。
“陈爷爷,今年那武圣榜,是不是该出一个新的了?”苏景琮将酒壶双手递给陈老头,问道。
嗜酒但从不酗酒的老人拔开酒塞,狠狠吸着鼻子,眼睛发亮道:“好酒!是那小绿衣吧?这一壶可得不少钱呢,你小子还真舍得。”
苏景琮无奈笑道:“我好歹也是一位亲王,还买不起一壶小绿衣?”他神色突然没来由黯淡下来,为了心中不可轻易示人的念头,他舍弃的东西,可曾少了?
那个曾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景琮哥哥的丫头,也被他推开了。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
苏景琮很快恢复如常,见陈老头不回答他的问题,又强调了一遍,“陈爷爷,武圣榜,快些与我讲讲。”
陈老头丢下夹在腋下的大剪刀,灌了一口酒道:“你魏爷爷可是仙道高手,武圣榜上的事,你该问他才对,怎的想起找我老陈了?”
苏景琮道:“魏爷爷修为的确不俗,可仙道三境,他只处于第一境龙象之境,这上面的那些呼风唤雨的家伙,到底有多厉害,他兴许知晓,但让他排出一个武圣榜,那还真是难为他了。武圣榜武圣榜,明明是武人的东西,每十年一次评定,从来都是稷下学宫那帮文人编写。所以陈爷爷,你说我该问谁?”
拿人手短,陈老头终于不再遮掩,道:“空悬四十年的榜上第一,今年这次评定,要么依旧空悬,要么不能服众。第二仍是京城那个千年老二,趴窝不动。你外公雄踞三十年的第三,自他死后,一年一换,今年评定,定然是一个用剑之人,你不妨猜猜看,那个人会是谁?”
听到外公二字,苏景琮神情略有些波动,那个如猛虎雄狮般的威严老人,他只见过两次,准确来说,是三次。第一次是他刚出生过满月,外公入宫,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长命锁。
后来他五岁和十岁之时,还见过外公两次。最后一次见到外公没多久,那个敢于天地争雄的老人,便兵解离世了。
外公离世,娘亲心伤不已,染上风寒,三年后也撒手人寰。那一年,本有望武道登顶的少年,修为开始倒退。
“如今这江湖,用剑之人虽多,但有望登上武圣榜的,只有两人。一个据传是楚地某个仙家山头的亲传弟子,名叫什么邱瞳?年龄才不过三十岁,如今就已经抵达仙道第二重境界——道极。另一个就老一些,但也才四十来岁,相对那些神仙千百之龄,只能算作正当青春。”
苏景琮将他知晓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
“看样子老头我帮你打造的情报网,还算有几分本事,旁人只知邱瞳修为不俗,却不知其真正境界几何。他啊,三年前便是道极了,如今恐怕已经触摸到了仙道最后一个台阶的边缘。顶多两个月,这二人间必有一战,生者入武圣榜第三,败者将不久于人世。苏小子,你希望谁赢?”
两个人苏景琮都不认识,谁赢谁输都与他无关。
“为何非得分个生死呢。”这一点,苏景琮一直不懂。
陈老头喝了一口酒,把酒壶系在腰间,道:“押注邱瞳,压大注重注,这场赌局,绝对能让你小子赚个盆满锅满。到时候记得不要留下痕迹,怎么做,不需老头我再教你了吧?”
学了这些年的下棋,苏景琮心中棋局早便不是方方正正的十九道了。他无奈道:“陈爷爷,您就这般小看我这个您的半个弟子?”
得了想要知道的东西,苏景琮告辞离去,不再打扰老人的“清修”。他打算隐瞒身份,去往边关战场一趟。
昔年为救治娘亲,他不惜损耗修为,为娘亲固守真元。后来又为了给父皇延命,他的境界,直接从仙道掉落到不入流的品秩。十四岁后,所有武道高手都说他不可能再重返仙人大道,他偏偏不信这个邪。六年来,他费尽心力,修行到了一品顶峰,只差一场生死,就能重返龙象之境,而战场就是最容易遇到生死的地方。
一个高大的独臂老头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正在穿戴内甲的苏景琮,问道:“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无论苏景琮是太子还是王爷,在这个魏姓老人眼中,只是他的少爷。
“魏爷爷,我打算去战场历练一番,好早日重返龙象之境。”苏景琮知道这个老人就在不远处守护着自己,所以他的突然出现,苏景琮没有丝毫意外。
“不可!不论北陆还是西蜀,军中皆有不少一品高手,少爷若深陷战阵当中,必然难以护得自己周全。”高大的独臂老人根本不容许苏景琮涉险。
苏景琮一早便知这个固执的老人,不会放任自己去战场,说出了打好的腹稿。
“魏爷爷,我如今的处境,您也是知晓。京城那位为何一直让我活着?若我不能晋升龙象之境,不出十年,我所负龙气,定被这歧地挥霍一空,那时便是我命陨之日。难道您就让我一直等死?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搏出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