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扮男装的公子,敲响了平日里总是紧闭的王府大门。
偌大一座歧王府,门外竟连半个守卫都没有,远道而来的这位客人,意外中带着一些忧愤。
年近六十的老迈门房从侧门出来,上下打量着瞧着有些阴柔秀气的公子哥,问道:“这位公子,你来岐王府有何贵干?”
若非这位公子的打扮颇有贵气,他身为王府门房,才不会在这耐着性子细细盘问。
从京城御剑六千里,来到这歧地的女子开口,声音雌雄莫辨,道:“你家王爷可在府中?”
老门房立即摇了摇头,“这老头我可不能说,若您与王爷已经有约,老头子可帮您通禀一声。”
女扮男装更比男儿英俊出彩的女子拿出一块腰牌,老门房瞪大眼睛看清楚后,连忙让开身子,请这位贵客里边走。
才进了那座藏娇的“香君阁”,苏景琮便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看的那位美娇娘一颗芳心都要碎了。
她忙上前来,用锦帕小心擦掉苏景琮嘴边血迹,一张俏脸写满了担忧,声音微颤道:“公子与人动手了?奴婢帮公子去请来那城中万神医,他医术高超,定然能保公子无恙。”
苏景琮拉住这位美娇娘,轻轻倚靠在她柔软的身子上,一手压在心口,虚弱道:“不用,公子乏了,睡一会儿就好。”
他就枕着陆湘裙一双圆润紧绷的大腿,沉沉睡去。
陆湘裙小心揉着苏景琮两个太阳穴,望着凭借一张脸,就能让女儿家沉沦的年轻王爷,神色复杂。
一只白鸽从窗外飞入,落在陆湘裙肩头,她瞧了呼吸已经均匀的苏景琮一眼,从白鸽腿上取下密信。
“何时失身,何时返京。”
读过密信后,这位平日里柔柔弱弱的香裙美人,素白手指轻轻捻动,一张字条化为齑粉。
白鸽飞了出去,没发出丝毫响动。
沿着王府大管家给的路线,华芙璃很快走到闭月坊的后门,她一双好看的眼睛中酝酿着杀气,那个昔日光彩出众的少年,如今果真沦落至此?
闭月坊后门向来不对外开放,除了那位年轻东家,别人是只许从此出,不许从此进。
守在门口的小厮拦住那位雌雄莫辨的年轻人,笑言道:“这位客官,此门不对外开放,烦请您多走几步,去往正门。”
华芙璃根本不理会,径直走了进去,立即有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门房两侧涌出,将这个模样比年轻东家还出众的公子团团围住。
提在华芙璃手中的火色长剑出鞘半寸,森然剑气将她笼罩,一帮不入品的护卫被剑气逼退,不得不后退数步。
守门小厮也算见识过不少武道高人,但即便是这座闭月坊最厉害的武教头,气势也似乎没这个脸色冷淡的青年可怕。他连忙跑入闭月坊,去找那个一拳能打死耕田老黄牛的武教头。
苏景琮已经醒来,他的香裙姐姐,正给他一瓣一瓣剥着金丝橘吃,便是其上细小白丝,都会被这个丰腴美人娴熟剔去。
苏景琮总说自己当年吃了太多苦,如今半点苦都吃不下了,金丝橘上的白丝,一根都不能留。
门外忽然传来小雀儿焦急的呼喊。
“公子,陆姐姐的庭院,外人不可踏足。”
英俊到近乎妖异的青年根本不听,远处的闭月坊护卫则是根本不敢靠近这座庭院。
平日里神神秘秘的年轻东家,对他们这些下人还算宽厚,但只要触及他订下的一些规矩底线,任谁曾为这座闭月坊立下天大功劳,年轻东家眼也不眨的,就会将其直接处死。
苏景琮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起身去看,他看到了一张有些陌生的熟悉容颜。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笑的开怀。
只是嘴角笑意才露出一丝,他便收敛了所有表情,脸上是一如往日的淡漠平静。
小雀儿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一双有些许灵气的眼珠子水润晶莹,瞧着分外通红,约莫下一刻泪水就会决堤奔涌。
她使劲拉着那个青年的衣袖,不让“他”靠近那座楼阁。苏景琮适时开口,“小雀儿,无需拦她,放她进来便是。其他人等,尽数退下。”
小雀儿一时间有些发懵,东家不是说过,除他以外,任何男人都不得靠近这座“香君阁”十丈,今日又怎么放入一个比他还好看的男人?
那人已经走入楼阁当中。
“一别六年,颇有些挂念。”苏景琮笑道。
华芙璃拔掉头上青玉簪,一头青丝散落而下,展露出她那人间极致的绝美姿容。
阁中两位美人,一者秀美柔和,一者英气无双;一者魅惑天成,一者飘渺如仙。
她们的仙颜让暗沉下来的楼阁,都似乎明亮几分。
十斛珍珠的美人,这座楼阁里此刻站着一位,坐着一个。
华芙璃终于开口,“我一直以为传言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仍旧是那个立志要给天下一个清明的少年人,谁承想,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
语气中,三分失望,三分幽怨,还有四分难以置信。犹如等着夫君金榜题名归来的小娘子,却发现自己的如意郎君,离家之后,只学了吃喝玩乐。
苏景琮眼皮微垂,自嘲道:“少年人的话,能当真?世道在变,人心也在变,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如何活得开心,自然如何做了。”
这等话,绝对不可能从六年前的苏景琮口中说出来,他似乎真的已经认命。华芙璃眼中的失望多了三分。
她抹了把脸,尽量平静道:“今年秋后,我便要嫁入宫中,空悬六年的皇后之位,将属于我。”
这件事,虽然京城那边半点风声都未传开,苏景琮却在两月以前便猜到了,京城那位的种种动作,有意无意都被他看在眼中。
苏景琮扯了扯嘴角,脸上似在笑,眸光深沉如霜,道:“恭喜!”
华芙璃一颗芳心破碎,眼中怒气升腾,此刻的苏景琮,她觉着很陌生,哪怕六年未见,她也一眼便认出了长相容貌变化不小的苏景琮,但他胸腔里那颗心,却不复以往。
“只要你开口,皇上会答应你的,当初与我有婚约的,是你!”华芙璃近乎哭泣般说道。
她根本不想当那天下最富丽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苏景琮转过身去,牵起沉默半晌的陆湘裙一只雪白纤手,道:“陆姐姐,我要吃橘子,要你喂我。”
陆湘裙自然知晓这位年轻东家的话中意,剥了一瓣甘甜金桔,放入她一张檀口中,然后偏转腰身,侧对着那位将是皇后的女子,将一瓣金桔,度入苏景琮紧闭的口中。
苏景琮眼帘微阖,似乎极为享受。
不知是那从江南采运而来的金丝橘滋味甘甜,还是美人微凉红唇更教人心动。
苏景琮歪头,望着死死瞪住他的女子,微笑道:“还站那做什么?莫非你打算接着看下去?”
华芙璃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幕,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滚落,她猛然转身,一句话飘入苏景琮耳中。
“苏景琮,我恨你!”
陆湘裙用手指擦掉苏景琮唇边津液,柔柔道:“公子何苦这般作态,故意惹恼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