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地有位年轻的王爷,名叫苏景琮,六年前从那据说有人口三百万的巨大京城,赶赴这被视为苦寒之地的西北之处,分封为王。
来时他不过一个尚未及冠的翩翩美少年,如今已是一个风流无双的年轻公子哥了。
他虽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根本不做正事,整日里斗鸡抓蛐蛐,遛鸟捉知了,半点没个王爷样。
整座歧地都在传言,说是那西北歧最大最奢华的胭脂地,也是这位年轻王爷的私人产业。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称,那座闭月坊,五百位美娇娘,全都是这位王爷亲自让其从少女变为少妇的。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但一些地位足够的达官显贵,却是清楚六年前这位尚是太子的王爷,曾经那无双风光。
虽然他只是先皇最小的孩子,母亲当时也并非皇后,但因为他母亲得宠,加之曾有云游高人,给他一则谶语,言明他身负龙气,可令东唐兴盛百年。
先皇大喜之下,便不顾群臣反对和祖宗训示,违反长幼尊卑之序,立方年七岁的他为太子。
只是后来他生母逝世,早早身为太子的苏景琮不再受到先皇关注,日渐消沉,等到先皇驾崩后,本该继承大统的他,竟不知为何,被二皇子从皇位上挤了下来。
或许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太过沉重,分封西北歧地的年轻王爷开始自暴自弃,圣贤书不读了,兵事政事也不过问,全权交由二皇子,也即是如今东唐帝王,为他亲自委派的歧地经略使一手操办。
如今的他,可谓这座王朝天字号闲人,还是那种有钱又有闲的。
这天,从王府中偷偷溜出来,换了一身寻常公子哥衣衫的苏景琮,慢慢走向那座他一手经营的闭月坊。
距上次来这儿,可是过了不少日子,得有十来天了吧?要是再不过去好生伺候那群恨不得把他日夜留下的姐姐,恐怕她们该思念成疾,消瘦几分了。
才从偏门走入这座人间最大的消金窟,便有伶俐的小厮躬身上前,笑意盈盈道:“东家,您这一消失,可就是十数天啊,莫说坊里想您想的都快茶饭不思的姐姐们,只说小德都快恨不得在整座歧地把您找回来,供奉在咱们坊里了。”
苏景琮把手里的鸟笼,小心递给这被他取名为小德的惨绿少年,伸出比女儿家还要白嫩纤细的手指,点了这小厮一下,笑道:“德行。有姐姐们想我就够啦,男人还是莫要在心底挂念本公子。”
偌大一座青楼,无数莺莺燕燕,瞧见这位俊秀公子哥后,立马围了过来,等候着主子的宠幸。
苏景琮历来是雨露均沾,不会厚此薄彼,只有一位从不接客的花魁,他才会给予特殊关注。
他在围着自己的粉娇娘,那略施粉黛便瞧着娇嫩欲滴的脸蛋上,一人捏了一把,露出个真诚的笑脸:“诸位姐姐,一些时日不见,都瘦了,回头我掌勺,一人做一碗鱼子羹,给姐姐们补补身子。”
那些姑娘们顿时开怀不已,旁人恐怕只觉着这位公子哥是天字号大纨绔,唯有她们才知晓,这位身份神秘的东家,一手厨艺,可比皇宫深处的御膳房大师傅还要厉害。
苏景琮轻轻推开身边的粉娇娘,道:“怎的没瞧见咱们的陆姐姐,十多天没听曲儿,我这耳朵都馋的紧。”
一个这些时日当红头牌不满冷笑道:“咱们陆姐姐自视清高,平日里只给客人弹曲也就罢了,今天咱们东家来了,她也不见出来迎接,分明是没把东家您放在心上。”
一身素净白衫的苏景琮,轻轻拧了拧这位头牌的耳朵,笑道:“柳姐姐,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呦。”
柳恋近些日子被一位歧地官员的大少爷相中,给了不少宠幸,单是每日来此给带路小厮的些许打赏,就足以让平头百姓心惊连连。
故此,这位柳头牌胆子便大了许多,在东家这里给那位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一两双小鞋穿,还是敢的。
只是她没料到,这位年轻东家,竟这般维护那个谁也不肯给一张笑脸的臭婊子。
闭月坊莺燕无数,在苏景琮这里都不会吝啬笑脸,但女人间相互的争风攀比,自然是不会少。
苏景琮左手背后,右手摇着折扇,走向那座独属于陆花魁的庭院。
站在门庭外随时等候里面的可人儿差遣的婢女,瞧见这位年轻东家后,正要去禀告一声,却被苏景琮随手拦下。
“小雀儿待在此地,我给陆姐姐一个惊喜。”
苏景琮轻按住这个模样清秀雅致的婢女肩头,轻声道。
他合了折扇,蹑手蹑脚靠近那座不输皇家楼阁豪华的屋子,飘渺琴音从二楼传出,隐约能瞧见青纱帐后,那一道教人心尖摇曳的背影。
以上好杉木铺设的地板上放着一面柔软的地毯,拾阶而上,每一级楼梯都铺着厚实的软垫,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苏景琮才悄咪咪的上了楼,还未及出声,楼中琴音便停了,一双宛若清澈湖泊的眼眸,投射到他身上。
见已被美人发现,苏景琮有些微恼,道:“陆姐姐每次都这样,也不知道配合我演一下,好让我能偷偷吓陆姐姐一次。”
能在藏娇五百的闭月坊内成为花魁,这位陆湘裙的姿容,已经不能够简单的用好看来描述。
平日里,只要她不愿意,任凭来往之客砸下黄金万两,号称价值十斛珍珠的“香裙”,也不会出庭接客。
哪怕仅仅是在十丈外,隔着一面轻纱抚琴而已。
作为天字号花丛老手的苏景琮,对世间女子的姿容心中有一杆秤。
他以珍珠代美人,十斛珍珠为极致。
寻常能被称为美人的女子,在他看来,不过价值五斛珍珠,而能在一州之地享有盛名的美娇娘,则得有八斛珍珠的姿色。
一座闭月坊,别的不多,唯美人多。八斛珍珠的美丽女子,足足七位。
有幸靠近这位“香裙”十丈内者,这么些年,唯有苏景琮一人尔。
他坐在陆湘裙身畔,挨着这道十斛珍美人的丰腴身子,轻抚琴弦,奏出如流水高山般的乐曲,之后收手,在身旁美人的颈窝轻嗅,道:“陆姐姐,我以这曲《弄湘》作为见面礼,不知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