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于凌波有意识的时候,只听到到处都是嘈杂的脚步跟窃窃私语声,肚子也痛得要死。
她……不是死了么。
于凌波睁开眼睛,正入眼帘的是头顶砖红色花帐,不知道是什么木得的雕花床架,身侧被子里斜靠着一年龄大约二十四五,身着白色的绸布中衣的女子,头上只别着一根翠玉簪子,此时正在拿着一方赤金色的帕子抹泪,哭的好不痛快。
不等她反应,耳边传来一声兴奋的惊呼。
“醒了,夫人,大小姐醒了。“周氏身边的大丫鬟惜春眼尖,看见床上的小人睁开了眼。
霎时,周氏也不哭了,急忙俯身去看孩子,连眼泪都来不及擦。
“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亲了”
周氏抱着她的脸揉搓了半日,确定是醒了以后,“快..快…敛秋,快去把大人跟御医喊来。”
“哎,夫人。”
于凌波愣愣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近到可以看到绒毛的脸。乖乖,这女人长得仙姿佚貌,哭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还未感叹完,耳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床边瞬间乌乌泱泱的涌过来一堆人。一个头戴束发鎏金冠,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疾步走到床边,俯身上下左右看了她一圈,缓缓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周围一帮人看的心里也是跟着他的眉头一样紧了松,松了紧。
半晌后,那中年男子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她,又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向旁边作了个揖道“小姐…如天之福,老臣探过脉象,已无大碍..待我去开一剂药方,让乳母喝下,化作**,喂与小姐,想来不出月余,小姐体内的毒便可以解了…”
中年男子说完,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李太医来的时候,已经诊完脉宣布准备后事,哪知刚把李太医送到门口,就传来小姐醒来的事。众人都以为是回光返照,哪知,李医生复诊,身体竟无大碍了。此事太过诡异,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默默地都低下了头。就连站在他旁边的伊幼清,脸上的表情都如同被雷劈了般,半天没有反应。
“如此谢过李太医了,深夜叨扰,实是无奈,还望李太医见谅。”周氏看了一眼呆住的伊幼清,低头看了一眼,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四处观望的孩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隔着床上放了一半的纱帘,向李太医行了个虚礼。
“无妨,无妨,医者父母心,属下告辞。”被称作李太医的中年男子做了个揖,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于凌波,便离开了。
“咳咳……江沅,带大人去前厅开药方,我稍后便到。”这时,耳边才传来一道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此时伊幼清已经敛去了内心的震惊。
于凌波想歪头看看声音的源头,却不知被哪个人挡住了视线。
“是,属下遵命。”
然后只听脚步声渐远,紧跟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俯过身来,头上用乌金簪结发髻于顶,额前发丝有些凌乱,身着一身微皱的月白衣衫,一看便是因为匆忙来不及整理。于凌波的眼睛瞬间晶亮,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眼珠子随着伊幼清的动作转动,接着就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伊幼清听到声音,低头眯着眼复杂的看了一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小家伙。许被他瞅的心里有些发毛,眼珠子在眼眶子里咕噜咕噜转了半天,就是不敢直视他。
其实从睁开眼的一瞬间,于凌波就预感自己很狗血的穿越了。接下来的发生的只是验证了她的想法。刚才那所谓的太医给她诊完脉后,惊得脸色像个调色盘,说了句话,把一屋子的人炸的外焦里嫩。瞄到大家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莫不是把她当成鬼附身了….虽然事实情况也确实差不多,但是莫名有些心虚的她还是不敢直视伊幼清,这男人眼神太犀利,如果发现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孩童般那么纯粹,看出点什么,那该怎么办。索性头一歪,闭上眼装睡。
伊幼清眉头一挑,瞅了瞅周氏,伸出手捏了捏于凌波的脸蛋晃了晃她那小脑袋,直到捏得有些疼了,于凌波那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大眼睛里瞬间腾起水雾,小嘴一撇,幽怨的看着他。小孩的皮肤本就娇嫩,等伊幼清撒手,于凌波的小脸上留下了两个红红的指印,颇为滑稽,伊幼清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呆了。咳…都怪这笑容太晃眼…心里暗骂自己太不争气。
但伊幼清跟周氏却没有想那么多,虽没有把她当成鬼附身,倒也觉得甚为奇怪。
伊幼清扭头对周氏道“你放心,我定会查出幕后凶手,绝不让薰儿再受一丝危险。”说着扫了一眼于凌波,“我明日带薰儿去一趟龙华寺,听说了無大师前日出关,本该去拜访的,但你生产日子临近,我也不便走开。你好好照看薰儿,好在之前多备了一个乳母,今夜,就让乳母跟薰儿住在揽月轩的东厢房里吧,我派些守卫值守,定不会有事。你刚生产完,需多休息,切不可多想,一切有我。”说罢,毫不避讳的亲了下周氏的额头。周氏俏脸一红,乖顺的点头,伊幼清轻轻拍了拍周氏的肩膀,转身离去。
不过一会,过来一个梳着盘桓髻,身披青色披风的二十七八岁妇人,对着周氏施了礼,伸手将于凌波用小被子裹严抱起来,复又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一路上于凌波傻愣愣的看着眼前掠过的那一个个挂在穿山游廊下灯笼,竹帘遮住了夜晚的星空跟园子里的寒气。最后那女子在廊下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厢房,推开素纱糊着的木棂格子的房门,昏暗屋内,四五盏蜡烛随着开门携裹进来的寒风左右晃动,霎时一股热气扑来,两个小丫鬟麻利的接过于凌波,取走裹在她身上的小被子,将她放到床榻上。那妇人自去屏风后宽衣,抖掉一身寒气,于凌波任由小丫鬟给她换了一身鸭卵青色绸布小衣,盖上一层厚厚的鸭绒蝶戏簇花瑞锦被,待众人忙完,吹熄了三四盏蜡烛,只留床前一盏,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侧耳听了半晌,没什么动静后,她才颤颤巍巍的将手从被子里伸到眼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那又短又小的如同嫩藕般的小胳膊,再默默用舌头抿了抿嘴里那两趟光溜溜的牙床。
……苍天绕过谁,竟穿到了一个奶娃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