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我招你侍奉的那个姑娘,不知现在她身在何处。“簌祁手指轻敲着桌面,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到。
妇人强忍着脑中强烈的眩晕感,慌忙的调整了姿势,装起糊涂,“姑娘…她…她…我不知啊…”
“不知?”簌祁挑眉,顺手拿过矮几上的瓷杯把玩起来。
妇人小心翼翼的抬头一瞥,心中大骇,伏在地上的身子也禁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早就忘了胳臂上的疼痛。
妇人定了定神,一番计较后,只有神情还略有些僵硬,“还望宗主饶命,姑娘今夜戌时吵着喊饿,妾去厨房端了一碗牛乳,哄睡姑娘后,遂送还食盒。见厨房几个伙夫小厮围在一起斗牌,想着姑娘睡了,料也没什么大事,妾一时心痒难耐,就喝了两碗,耍了几圈。这…..巡夜的守卫可以作证的呀,贱妾是真的不知姑娘去哪了啊。“
簌祁端起仆从刚端来的墨玉茶盏,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末子,轻啜了一口,并未言语,另一只手依旧慢悠悠摩挲着瓷杯的缺口。
房间内压抑的气氛让妇人抬不起头,白色的瓷杯在烛光的映照下幽幽的泛着冷光,妇人眼角一抽,生怕那个杯子再次扔到她的头上。
“宗主。“门外再次进来一人,行过礼后,将手里的包袱摊开放到了簌祁眼前。
簌祁冷哼一声“倒是个有骨气的,也罢…“墨玉茶杯不轻不重的落在了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就像砸在妇人心里般,猛地一沉。
妇人偷偷抬眼扫了一下,映入眼底那熟悉的包袱皮,让她脸上的表情如同浸了染缸般,煞是好看。
众人见她这神色,还有什么不懂,冷冷的看着地上摊开的包袱皮,上面整整齐齐的堆了满满的金银珠宝,其中不乏伊南薰专用的糖白玉杯子,簌祁闲置的青玉笔托,垫桌腿的红玉镇纸,虽没有多名贵的东西,但众人最厌恶偷奸耍滑之徒,对着她更再无半分好脸色。
桑白好奇的探了身子看了眼桌底,当看到老老实实躺在桌腿下被压的有些变形的墨锭时,神情露出一丝古怪,走进弯腰细细端详了半晌,俊俏白皙的脸蛋瞬间黑了一半,这不识好歹的蠢货,竟将他费劲千辛万苦从徽州馨墨斋讨来的顶级漆烟鎏金墨锭当垫桌石垫到了下面,倒把不值几何的残次红玉镇纸当做宝贝。气的桑白绕过桌子对着妇人登的就飞来一脚,直接把人踹了出去,扑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听到内殿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簌祁眉间几不可闻的动了动,桑白与青炙自也是听到了声响,神色古怪的互看了一眼。
不顾众人异常的神色,簌祁转身进了内殿。看着趴床上听到声响歪过头瞪着大眼怒视他的某小只,薄唇轻勾,“还有力气瞪我,看来是不疼了。”
伊南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半晌,心不甘情不愿的吐出来“谢谢”二字。伊南薰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看着漫天飘落的白雪与想自己逐渐靠近的大批虫蛇,以为自己此生的命运会比上辈子还要惨,不再硬撑,苦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醒来时,眼睛所视之处,是她不曾见过的环境,身子下墨灰色冰绸床单滑而清凉,绀青色苏锦帷帐柔顺的挂在玉钩上,烛光在窗边穿隙而过的寒风中摇曳,整个房间静的落针可闻,肩背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她不仅轻呼出声。以为还未脱离魔爪的伊南薰在看到大步走进来的簌祁时,悬着的心莫名的也跟着落了回去。
“怎么个谢法。“
伊南薰明显没想到簌祁会这么问,灯光下柔和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结结巴巴道“难…难不成你还想…想让我以身相许。“
簌祁没有忽略她的一丝表情,更没有错过那一闪而逝的嫌弃,簌祁一时语塞,黑着脸走到衣柜旁,从里面翻出一件鸭卵色帕腹,樱草色娃娃衫,石青色灯笼裤刷的扔到伊南薰的头上,黑着脸道
“想看自己把衣服穿上。“
伊南薰气急,明知道她现在动不了,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比猴子还善变。
簌祁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瞥头幽怨的盯着他,并无动作的伊南薰,叹了口气,伸手将小丫头身上的薄被一裹,动作凌厉,实则轻柔的整个抱了出去,怀里的小人只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簌祁将伊南薰放到了软榻上,贴心的为她拿了个软枕靠在后面,看着伸出两只小肉手拽紧身上薄被的伊南薰,桑白与青炙脸上明显的露出了不可置信,明明刚才已经……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簌祁的示意下,青炙将已经晕死过去的妇人拖了进来,随手拿着针在她人中处一扎,妇人慢悠悠的醒来,只听桑白一声轻斥,妇人立刻回过神来,忙趴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宗主……宗主,饶命啊,贱妾知错,一时让钱迷了心智,但姑娘贱妾是真的不知啊。“
伊南薰窝在软被里,脸色阴晴不定,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妇人,如跳梁小丑般自我辩解。
忽然,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登时闪过一抹欣喜,抬头冲着簌祁神色委屈道,“宗主,贱妾想起来了,姑娘前几日吵着要下山,贱妾阻拦了好几次,但姑娘却心意已决,非但不听贱妾的话,还对贱妾拳打脚踢,碍于主仆情谊,贱妾敢怒不敢言。想是,姑娘昨夜自己偷溜出去,独自下山了也未可知。姑娘虽小,但脾气属实是暴躁,您看,我这额上还有被姑娘丢的红印子呢。“
“呵….“一声稚嫩的轻笑随声而起,”我倒不知,原来我是这般难伺候之人,那这几日,倒是真真的辛苦秦娘子了。“
妇人乍一听这稚嫩软糯的声音,头脑有些发懵,待她寻着声看到窝在软榻上那小小的人儿时,脸上的表情无异于被雷劈了一般……
“鬼…鬼…啊……救命啊…鬼!“被吓的有些魔怔的妇人瑟缩着身子,一脸惊恐的跪坐在地上鬼哭狼嚎,在挨了桑白两个清脆响亮的大嘴巴后安静下来。
“清醒了么?如果清醒了…接下来,我们就讨论讨论该怎么处罚吧。”平淡无波的声音从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口中讲出来,让人听起来,除了心惊,还有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