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一行人继续朝着青陵出发,一路上,薛芷柔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向外边看去,云锦朝着薛芷柔目光的方向望去,只看见冷子舒骑马的背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云锦悠悠地说道。
“云锦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织锦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就随口念了几句。”云锦的目光瞥了一眼薛芷柔,笑着说。
“什么故事?云锦你快说说,这一路上我都快闷死了!”织锦一听有故事听,立马缠着云锦催她说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丫头爱上了一个小伙子,她每天都想见到他,一旦哪天没有见到,她就会在心里暗骂:‘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可是骂完了之后还是会等他,有一日她和情郎在城楼上约会,可是小伙子却久久没有到来,小丫头就等呀等呀,又急又气,感觉只是一天没见就好像过了很多很多年一样。”云锦说。
“那她后来等到小伙子了吗?”织锦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若是嫁的人来路不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云锦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小伙子来路不明?”织锦问。
“我只是随便说说,是不是来路不明也只有那个小丫头知道罢了。”云锦看着薛芷柔说。
薛芷柔听了这话,慢慢放下了车帘,陷入沉思。
又走了大约半日,一行人终于进了青陵城。青陵虽然不比沧州繁华,但却如其名一般的秀美,只见屋舍俨然,绿柳成荫,在城中繁华的路段竟也能看到潺潺的流水,一群妇女一边哼着当地的歌谣,一边在河边浣衣,偶尔还能见到两只游船悠然划过,一副太平繁盛的景象。
“这里似乎没有沧州受灾严重,大家日子过得倒挺惬意的。”云锦望着车窗外的景象说道。
“是呀,这里是沧州附近唯一一个受灾较轻之处了,此次水患,数沧州城受灾最为严重,东面、西面和北面的道路大多被水淹没,唯有青陵到沧州的几条小路尚可行车,如今其他州府的粮食若想进入沧州城,也只有先到青陵方才能够抵达沧州。只是如此一来,这青陵城的米价也必然不会便宜。”薛芷柔说道。
“以前家乡闹旱灾,平日里一斗米卖十文钱,可是到了灾年一斗米竟要一百文,百姓吃不起粮食,便只能卖田卖牛,甚至卖儿卖女也是有的。”云锦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薛芷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这都是奸商当道哄抬粮价,幸而咱们知府大人为官清廉,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说来云锦也不过比薛芷柔大上两岁,从小便长在薛府里,也曾听年长的婆子们说过,云锦便是家乡遭逢旱灾被卖到薛府的,只记得家里还有父母和两个弟弟,但是时间太久,又几经转卖,早已找不到了。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一行人安置车马行李,转眼已过正午。用过午饭,薛芷柔便带着织锦云锦以及两个老道的管事一家一家询问粮价,这半天打听下来,各家米价从一百文到一百二十文不等,倒也在预料之内。
“走吧,明天咱们去刘记米行会会刘掌柜。”薛芷柔出了最后一家店门便吩咐道。
“那刘掌柜早些年是与咱们家做过生意,但是后来因将陈米掺进新米,被秦管事发现还呵斥了他一顿,之后便再无生意往来。说来咱们也算是得罪了他,这次再去找他,他能卖粮给咱们吗?”云锦有些担心的说道。
“在商言商,只要价钱合适,谁又会把白花花的银子拒之门外呢。”薛芷柔说道。
次日,薛芷柔一行人便来到刘记米行,还未进门就见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今日是刮得什么风,竟把薛老板吹来了!快请进!来人啊,看茶!”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
“刘掌柜客气了,在家时就听家父提起过刘掌柜的精明能干,今次初见刘掌柜,还请往后多多照拂才是。”薛芷柔说道。
薛芷柔坐定,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素闻刘掌柜深谙经商之道,这青陵城内大半米行、田庄都在刘掌柜手中,可是青陵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呢。晚辈此次前来,也是想和刘掌柜做一笔买卖,不知刘掌柜意下如何?”
“薛老板过谦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哪能跟您比呢,坐吃山空罢了。”刘掌柜摆摆手说道,“这不,今年沧州水患,我这里也讨不着好,有些庄子甚至是颗粒无收啊!多少沧州城来的商户来我这都是抢着买一点,实在是供应不过来啊。”
薛芷柔听着刘掌柜哭了一会穷,笑着说:“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向刘掌柜购粮的,我初来乍到也不知行情如何,还请刘掌柜指点一二。”
刘掌柜轻蔑一笑,昂着头,腿翘得老高:“不知薛老板能吃多少呢?”
“不知刘掌柜有多少呢?”薛芷柔也笑着说。
只见刘掌柜冷笑一声说道:“薛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若想吃下我手上的所有存粮,只怕也得倾家荡产!看来薛老板不是诚心要买,那就请回吧。”
“我是晚辈,对这行情属实不清楚,让刘掌柜见笑了,这样吧,一千石粮食,不用刘掌柜费心,我自己派人去庄子上取,刘掌柜开个价吧。”
“既然薛老板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了你的情面,你们来时也应看到这城中的米价了,看在你爹的份上,就算八百文吧。”
“这城中的米行才卖一百文一斗,我要一千石,八百文一石怕是不合适吧?而且我只要陈米和碎米。”薛芷柔说。
刘掌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芷柔,随即冷笑着说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薛家如今也做这样的生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何不可?您再开个价吧。”薛芷柔说道。
“我这有一千三百石陈米,六百文全部拿走。”刘掌柜说道。
薛芷柔放下茶杯说道:“家父素来与知府大人交好,前几日我去知府大人家中做客,可是听说朝廷的赈灾粮款不出半月即可到达沧州,到时候只怕您这陈米可就不值钱了。”
“这消息嘛人人都有,我听到的可是说皇上忙着翻修宫殿,赈灾粮款一时筹措不齐,只怕没个半年过不了这灾,想必薛老板定是听错了吧。六百文,少一文都不卖!”刘掌柜说道。
双方僵持了一会,薛芷柔见刘掌柜并没有让价的意思,只好退出来再想办法。
回到客栈,薛芷柔思来想去,要想让刘掌柜相信朝廷要赈灾的消息,唯有拿到朝廷的文书才行,想到这里,薛芷柔叫来伙计小夏,将文书内容写在纸上,便叫他快马赶回沧州城,找造假高手制造假文书。
小夏领命刚出去,便被冷子舒提了回来。冷子舒进门就把写着文书内容的纸扔在桌上,有些气恼地说道:“你可知在本朝伪造文书是重罪!”
薛芷柔示意小夏先出去,这才对冷子舒解释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有风险,可那刘掌柜软硬不吃,实在难办。”
“你要把价压到多少才满意?”冷子舒问。
“至少压到五百文一石,这也已是往年的五倍了,况且还是陈米。”薛芷柔说道。
“这事交给我,给我两天时间定能办妥”说着冷子舒伸出手对着薛芷柔的额头轻轻一弹,“不许造假文书!”
“知道了,很痛!”薛芷柔捂着被弹痛的脑袋,撅起嘴,有些气恼地说道。
冷子舒说完便走出了客栈,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薛芷柔在房中只觉得坐立不安,一时担心,一时懊恼,总觉得这本是自己的事,却无端将他牵扯了进来,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冷公子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云锦推开门,端了一个餐盘进来,放在薛芷柔面前。薛芷柔见了只是摆一摆手说:“你们吃吧,我不饿。”
大约已经快到二更天,薛芷柔担心得紧,便派两个伙计出去寻找,自己也干脆坐在楼下大堂里等着,云锦见她饭菜都没有动一口,便吩咐厨房又热了一遍,依旧放在她面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有没有……”薛芷柔本想问他“有没有事”,可是话刚到嘴边便觉得显得过分关切,甚为不妥,便改口说:“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这事先不急,我先卖个关子,到了明天便有分晓。”冷子舒说完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薛芷柔。
“这是什么?”薛芷柔接过纸包一脸不解地问。
“这是藕粉桂花糖糕,当地有名的小吃,我回来的路上看见的,就顺手买了一点回来给你尝尝。”冷子舒说完便看见桌上一口没动的饭菜,皱着眉问道:“怎么?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用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