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姬疏妄也觉得这个人不管是恨她,怨她,又或是要报复她,也该是光明正大的,只因他是琅苍君;是鼎鼎有名的司璞凌昌;是萧天界最负盛名的弟子;也是下一任萧天界的准掌门。谁人对他的评价不是“君子”二字!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不可能耍阴招的人把她送往了死地。
阵法为困,玉佩为引,天道为杀。为了杀她一人,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只是恐怕不会有人想到本该落得个不为三界所容的下场的她竟可以机缘巧合下穿越时空。是了,姬疏妄现在确定自己是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代。而且时间应该是在她成年之前,也就是八十多年前。只不过她尚不能确定具体年龄,因为她的记忆还是有些混乱。
穿梭时间前后的记忆混杂一处,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就好像她之前所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一切都当不得真,可是那些确确实实,分分明明又是她所经历过的。
而如今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未发生……
姬疏妄眸光似有变动,回过神来时,伸手盖住了双眼: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呢,看来不过是在绝对死界之中无能为力下的一种无可奈何。
现在,她完全有能力让那朵白莲花好好做人。她似乎,好像,一点都不想放过她了呢!怎么说,她人生最大的屈辱也就在那个女人身上了,这样想着,还真的怎么也不愿意那个女人好过呢!
要说,姬疏妄恨吗?可能当时的恨是真的被绝对死界磨干净了吧!甚至连怨和不甘都没有了。
理智是如是告诉她没错,可现在,那段记忆却又似梦魇一般,每每忆起,反而会让当时的情绪掌控理智。
姬疏妄明白,这其实是情绪的回归。是她在经历了绝对死界万事无法改变之下而不得不释然之后回到从前,重新成为一个人,拥有改变的能力,继而本属于她的情绪的回归。
这昭示着她还是一个人,而不是那抹在绝对死界不死不灭不知终点的意识。
姬疏妄并不觉得这样不好,至少,不管怎么样,一个人敢那样算计她,她就不可能放过,即使这个时候的那些人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被迫分离元神,被迫苟且偷生,向他人低头,这些弱者才做的事竟然轮到她的身上——还真的是不可饶恕呢!
姬疏妄勾起无声而冰冷的笑容,手一抓就将紫悦捏回了手中。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一挥,不远处书案上的纸就翻飞开来,然后自行叠成一个类似人的形状。
姬疏妄先是咬了一口,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和口感,惹得姬疏妄的笑容真诚了几分。然后一声响指,便听“噗”的一声,一个小人儿出现在书案上。
姬疏妄懒懒道:“去外门,把姬羽乐叫到我身边来。”
小人儿“是是”应了两声,就扑腾着自己的双手,转瞬就成了一对不大不小的翅膀。然后小人儿就忽高忽低地飞出去了。
有着姬疏妄传唤,这府中,敢不快马加鞭赶到的也就只有姬疏妄那些数得过来的长辈们了!
因此,姬羽乐来得极快。
其实,这个时候的姬羽乐,姬疏妄从未见过。见着对方比往昔更显稚气的娃娃脸,姬疏妄还是觉得有些新奇的。和这位第一次见面本该是她四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为了除去华清宗姬疏妄用了这人,当然他的另一位得力助手是安逸。
是的,姬羽乐不过是这人的一个身份,而他的另一个身份便是安乐。
安晴从小待在她身边是她的贴身小管家;安逸擅长各种各样只有你想不出没有他不会的事;而安乐对于情报有着他自己一套搜集、掌握方法。他现在甚至在姬家管情报的部门混得风生水起。
当然,这些人主要还是姬父,也就是现任姬家主为她安排的。毕竟一个老父亲肯定是要暗搓搓地给自己的宝贝女儿铺路的呀!
“少主?”安乐其实有些奇怪,姬疏妄召他是为何事。
安乐很小就知道,他天赋其实不比一些姬家内门弟子差,之所以一直待在外门,都是因为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这位少主。小时候叛逆也有想过反抗的,可是听多了这位少主的各种传奇流言之后,安乐还真的对她讨厌不起来。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他现在还不够格,还没有那个实力可以跟在姬疏妄身边,他还需要成长。
所以姬疏妄这恍若中途截胡的做法,安乐也很奇怪,甚至心里有一种很是惊异的感觉,尤其是在姬疏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时候。
姬疏妄不再看他,只道:“你暗中给我查一个人,谁都不能透露——九州司家,司璞凌昌。”
就算知道不能把这些人带在身边,姬疏妄现在还是得靠着他们做点事!
“司凌昌?”安乐更是摸不着头脑,越发搞不懂自家少主这是要做什么。
在安乐的了解中,姬疏妄这二十三年来除了修炼再无任何特别的爱好,无疑是个修炼狂,还是动骤闭关的那一种。所以外门弟子有一个无聊的赌注,就是赌姬疏妄这次闭关要多久。反正几乎每一次都是刷新人们对于天才的理解就是了!可是这司凌昌也该和姬疏妄八竿子打不着边呀!
姬疏妄可没有解释的意思,道:“你最近可得了什么消息?”
姬疏妄这个语气,让安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跟在姬疏妄身边好多年了一样。心中依然疑惑,但是安乐还是如实回答:“皇家似乎想在明年初春给少主举办成人礼。”
对于皇家如此作为,安乐是嗤之以鼻的。姬家看不上皇家也就算了,皇家还蹬鼻子上眼,好像分封郡王一样打算给姬疏妄举办成人礼,真的是不怕人笑话的。
姬疏妄轻笑一声,显然抓住了安乐不知的重点:原来,我二十三了呀!
日头摇啊摇啊上了中天,江南水乡的亭台楼阁的柔软似乎磨光了“姬家人”这三个字所带的锐利。而坐山靠水的姬家主家也足够带着水的活泼和山的稳重。
而现在,姬家主正一脸笑意盎然,步伐轻快又沉稳地往着十里荷塘而去。好不容易将会开完,他打算去给自家媳妇打几个莲蓬。
昨天姬夫人在园中赏荷,他过去寻人的时候便听见自家亲亲夫人故意装模作样地吟了几句古诗来,说得那是一个文人骚气。什么“牵花怜并蒂,折藕爱连丝”,什么“扫除腻粉呈风骨,褪却红衣学淡妆”都是拿出来说了一通。就连姬家主也有一刻的呆愣,自家夫人竟然还会吟诗?!
不过他脑经转得快,晓得姬夫人这是意有所指,说白了就是“我想吃莲子了,而且我没有叫别人摘,我的意思也够明显了,所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姬家主就是爱看自家亲亲夫人赌气的模样,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直接把姬夫人领了回去。然后看着自家夫人那个别扭样儿,别提多有趣了。
可是夫人的要求他是一定会去达成的,所以昨天晚上打发了大宝贝去摘莲蓬,打算给姬夫人一个惊喜,可是昨天他等了一夜,等到自己被姬夫人赶下床睡地板都没有看见那个妖孽打回来的莲蓬。
实话,他是打算今天开完会去教训一下那小妖孽的,可是会一开,他反而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只听说姬疏妄将姬羽乐召了过去才想起这事。
姬羽乐的存在,他并没有瞒着过姬疏妄,很小的时候姬疏妄也曾跑去见过那个孩子,不过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姬疏妄的这个举动,还真是让他这个做爹的不起疑心都难。
转念,姬家主又心中哀愁自家宝贝真的是长大了,越来越能藏住事儿了!以前那个软软糯糯爱撒娇的小鬼怎么就不在了呢!姬家主摇摇头,直觉自家大宝贝实在是不省心,还是媳妇好!
姬家这片祖宅到如今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也翻修过,却也大多就只是加大了规模,另造他的。旧时的那些建筑多还是保留了下来。所以亭台楼阁,江南水乡各种韵味都有,怎么看都是建筑园林中的一大杰作。
园子中不乏大小池子,而荷莲这种水植也绝不会缺。
这宅子中各处的池子也就属宅东的那片“十里荷塘”里的荷莲最美。拥有十里荷塘的美称,池子绝对小不了,四处也没有什么高大的事物挡着阳光,一片绿油油,粉嫩嫩,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而前几年姬家主还特地请人在池子中修了个亭子,夏季之时,也就是这个时节,亭上荷海荡漾,馨香宜人,别提多美了。
但是昨天还美美的荷塘此时堆满了人,本来差些要高过人的荷花已经不见踪影,而那些浮在水面不上不下和没有冒出水的小叶子现正被仆人们一根根拔去。与此同时,一边还有人往清理一空的池子里丢水葫芦——蓝紫色的花娇嫩可爱,正当空的太阳似乎在上面镀上了一层荧光,倒是讨喜。
可是,他的莲蓬……
“你们在干什么?”姬家主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众人一见是家主,立刻请礼,边上的管事则上前一步道:“家主,少主吩咐小的们将府中的荷莲全部换成水葫芦。”
“什么?”姬家主恨得牙痒痒,不就是要她去摘个莲蓬吗,为了自己娘亲都不愿意,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姬家主转身就要去找姬疏妄麻烦,刚要转身却想起他是来摘莲蓬的,便僵硬地停住,干咳了两声后问道:“之前的莲蓬呢?”
那人脸上闪现了一些疑惑:“之前安晴小姐说赏给弟子们了,那些是挑剩下的。”
姬家主顿时感觉大事不妙,转头看向他所说的方向,便见一地莲蓬乱七八糟的,都是挑剩下的,卖相能好看到哪里去。干瘪,少子,小,这让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直接御空而行,去了水中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