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缓了口气,就向着姬疏妄那边靠了靠,一边摇着,一边唤着,试图闹醒姬疏妄。明明自己也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能有什么效果。
安晴心知这样不妙,就要捏诀化出灵鸢去送信。
不过她动作才到一半,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安晴一顿,姬疏妄已经把上了她的脉门,手指轻轻抚动间,灵力源源不断从那只手上传来。明明触感微凉,却又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安晴就要拒绝,抬眸却瞧见姬疏妄平静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疏妄松开手,“你今后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安晴惊在当场,立刻下床跪下。“安晴知错,求少主……”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姬疏妄眉间微蹙,有些不悦。
“安晴不敢。”话是如此说,安晴却没有走人的意思,就跪在那儿。那可怜劲儿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
姬疏妄起身下床,转瞬间,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袍就成了一身简易的衣裙,反而没有她平日惯爱的张扬华丽。
姬疏妄道:“我今日的状况不允再多一人知晓。”
“……是,少主。”少主如此做是为防谁?
姬疏妄:“下去吧,让长老给你寻个好去处。”
姬家有专门管内务人员调动的长老,安晴在姬疏妄身边许久,那人不会不给她面子而不给安晴个好去处。就算安晴算是她不要的奴才,那长老也绝对不敢怠慢的。
安晴神色更是悲戚,却也明白木已成舟,心中一片委屈,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安晴走后,希望少主能够好好照顾自己。”
姬疏妄忍不住侧头,及时反应过来,动作停在半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然后再没言语。
安晴终究是走了,虽然她刻意地放慢了自己的步子,但是不管她多慢也等不来姬疏妄的再多一句,最后也只得走出水中小筑,然后离开,远远地离开。
姬疏妄收回视线,却看到了之前安晴放在桌上的灵果。
隔着纱幔,灵果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可她认得出,那是她极喜欢吃的紫悦。紫皮晶莹剔透,似有淡荧光围绕周身,三四寸大小,看着并不像果子,反而像是灵石。姬疏妄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在笑意一半的时候忽的冷下脸来。
安晴真的不该跟在她身边,昨天她刚刚醒来,安晴就被她无意中伤了。今早,若不是她及时清醒过来,安晴就会在她手下没了。
她不能看着安晴再一次出事了,绝对不能!
所以,安晴得离开,离她越远越好,最好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姬家人。有姬家罩着,她肯定能够安然度过余生的……
姬疏妄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本来就未扎未束的一头青丝被她挠得有些凌乱。
她又定睛看了那盘紫悦一眼,伸手一抓就捏了一个到手中,然后她往后一步,一倒头,便又摔回了自己的大床里。她没有吃,只是抓在手中,静静的看着。
也不知看了多久,手往边上一打,紫悦脱了手,就着力在床上滚了几圈。
姬疏妄的目光有瞬间的迷茫,明明看着的是床上方的雕花梁栋,目光却尤为深远。
……
“姬疏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明明眼见着她身困阵法之中,情势危急,姬疏妄却仅是挑挑眉,全然没有在意。她根本就没有去理会那阵法,因为她自信这天地间就没什么阵法是可以困住她的。
因此她只是掏掏耳朵后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谁指使你们的?”
“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这人有些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臭名昭著,死不足惜!”
这个人也有些眼熟,嗯……想不起来。
“姬疏妄,你活该!”
哎哎哎,这话说的姬疏妄就不爱听了,没有前因后果的,突兀来这么一句,很烦人的!
姬疏妄当即有些冷了脸,冷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我。”便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因为声音略显轻柔而没有丝毫气势。
此人眉目清秀,眼睛很好看,默默无言对着旁人之时就有一种楚楚动人之感。通身气势,竟还有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美感。虽然,姬疏妄也不知道怎么就淤泥、清涟了,反正就是当时那个瞬间,觉得这个人还挺像一朵白莲花的。
是了,就是白莲花!
“姬疏妄,你可承认,是你谋害了韩大哥?”白莲花掷地有声,灼灼的目光就好像姬疏妄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只不过在气势上依然落了半截。
韩大哥?姬疏妄眸色微沉,似在思索。
她所认识的,姓韩的,和她有交集的,其实也就那么一位:九州韩家,泽轩皓帆。
姬疏妄复看眼前之人,还确实觉着有了些许眼熟。
她似乎确实是曾在韩泽轩的身边见过此人。那时候,她还因此人调笑过韩泽轩几句,而韩泽轩说这人以他有恩于她为由,硬说要留在韩家伺候他。韩泽轩哪里缺人伺候,但也懒得管这人,便也放着没管,导致他竟不知这女人居然就一直赖在韩家不肯走了。
那时候韩泽轩有告诉她这个女人叫什么吗?好像……没有?
姬疏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随口问道,语气中尽是满不在乎:“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承认了,那就休怪我无情,替韩大哥报仇了!”
姬疏妄眉间一跳:她……刚刚哪句话是承认的意思了?
不等姬疏妄再说一句,阵法发动。姬疏妄本是不在意,就要破阵,但没有多久,她便不得不正了脸色:这阵法有点意思!这小姑娘刚才就是故意拖延时间至阵法发动吧!早有预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这个姬家家主下手?
只不过她好巧不巧这些年就在研习阵法,虽没有什么成就,但也明白阵法一门万变不离其宗,破阵,不难!
没过两息,姬疏妄却又不由收敛了轻松的神色:这法阵似乎不能按常理而来啊!
一般阵法结阵用的都是灵石、灵晶等一类蕴含着较多灵力的物什以提供阵法运行能量。但这阵法不同:牵引天地灵气,力量无穷无尽。因此她也就不能靠破坏阵点而毁掉这阵法了。而另一边,不知道这阵法用了什么方法,竟和她的灵气相克,以致她就算想要强行破阵,灵力也无法成功汇聚。
姬疏妄一时陷入了难题,面上带着些不好的神色。根本没心情关心因为姬家人赶到而一时热闹开来的阵外。更别说姬疏妄的贴心助手们,安晴、安乐、安逸难得一个没少,来了个齐全。
安逸最是擅长阵法一类“旁门左道”,看着姬疏妄被困,立刻凑上前来帮姬疏妄破阵。
姬疏妄看见他凑上来,直叫他滚。
姬疏妄是没安逸专长阵法,但现在的情形她看得清楚。安逸再是精通又如何,他的修为过低,就算成功破阵,那阵法荡开的余波他一下都受不住,最后的结果无非是……
似乎是同一时间,安晴为了护住破阵的安逸被伤,而安逸则被阵法反噬而重伤,然后安乐看着他们出事,心绪不稳,被人趁了机——姬疏妄无法言说看到这些的那一刻她内心的感受,反正灵力就是不由控制地瞬间炸开,竟也没有被阵法消抵,然后法阵一阵震荡,就要崩塌!
白莲花看着姬疏妄不顾神元受损就要强行破阵而出,眉一皱,拿出一张血符,捏诀念咒。
然后……没什么好说的了,姬疏妄输了。
借天道之力,以阵法为困,扛不住,逃不开,这是要让她魂飞魄散的节奏啊!着实好手段!很可以!
可是,姬疏妄冷笑,想要她死,怎么说也得付出代价吧!
姬疏妄强行拔出自己的神元,徒手将其撕成两半。刻入意识深处的痛苦,她却连眉也没有颤一下,然后引爆了其中一半神元。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就是这样了!
不过姬疏妄还是失算了,另一半她护住的神元根本无法幸免于难,被灵爆波及之后神元也跟着消散。除了在魂飞魄散之前把白莲花拉去垫背之外,在被那阵法困住之后必得的结局里,姬疏妄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输了,输给了一个她连名字都不曾记住过的小喽喽手中,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血流成河,也抵不住嘴角苦笑。这对于她来说,着实是太屈辱了,如此不堪的身死道消,她姬家人今后都可以不要见人了!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能维持一刻,在陷入无尽黑暗之前,姬疏妄好像恍惚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好熟悉,是谁呢?好像是……凌昌?他是不是说了句什么?
是什么呢?
似乎……是“对不起”?!
原来,这事还有他的份啊!
对啊,怎么能没有他的份呢!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九歌,你爱我吗?”青衣玉冠的俊朗男子面色严肃,好似在谈论严谨的术法一般。
姬疏妄斜躺在软榻上,伸手拿了颗紫悦嚼了嚼,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一怔,差点没有呛到自己,然后煞有其事地看了他一眼:“凌昌……你没事吧!”
司璞:“这么多男子,你可有真正爱上过谁?”
司璞问得很认真,目光坚定而平静落在姬疏妄身上,惹姬疏妄也不由得认真了一把。她直起身,将手中未吃干净的紫悦轻轻放在一边,然后很是正经的回道:“凌昌,谈爱,着实伤感情。”
司璞不再看姬疏妄,喃喃自语:“你……何必招惹我?”
似乎带着些悲戚的声线,像是在问姬疏妄也像是在问他自己。许久后,他将一枚玉牌拿出,递向姬疏妄,道:“九歌,收下吧!全当是我最后的一份心意。”
“这东西不赖,给我?”姬疏妄并没有收的意思。
她是觉着司璞不错,如果肯定要一个婚约者,她也不介意那个人是他,但是司璞若是要和她谈爱,她还真的就不能给对方什么了。而这个时候,她要和他掰了,可没有她还要收他东西的道理!
司璞径直将玉牌放在姬疏妄手中,站起身子就要离开,口中则念着:“九歌,对不起。”
姬疏妄也就笑笑,手中的玉牌着实不好硬塞回司璞,只笑道:“你哪对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