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给那人反应的机会,在他拿出武器应对之时,姬疏妄直接飞身而起,在棺板上一踏——若不是那三人早就昏死过去,就这个举动就少不了要和姬疏妄拼命。
姬疏妄挥剑向那人砍去。
那人立刻后退,心上却是一阵大骇。明明没有感觉到对方剑上带有灵力,却又明眼看到了剑气形成的流光。根本不容多想,双手握住双刀,交叉挥出,奋力抵挡着对方的这一击。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这样的势头对方还能收回自己的剑。
便见双刀就要与剑相抵对抗之时,姬疏妄甩手将剑一收,侧身避开了他的力道。而因为来不及收势,他直接往棺材扑去。等他缓过劲来之时,肩上便是一沉。
剑靠近脖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是认为必死无疑了。却不想在黑暗中等了几息,没有感觉到痛,反而是那剑身的寒气忽然间消失不见。
他诧异睁眼,转头看去,刚好见她将剑一收,然后抬腿就在他后膝上一踹。若不是扶着棺材,他险些就跪了下去。
姬疏妄:“我不杀你,但是这事你休要插手。”
一句话冷冷抛下,随后她走近,就在他身侧不远处,开棺验尸。
“你到底是何人,凭什么……”他将手上的双刀捏紧了分,想要暴起给她一击。
谁知,他刚握紧,姬疏妄便又一次将剑甩到了他面前,剑身直接就靠在他的下巴上,冰凉凉的,让人心颤。
“蠢货。”一声耻笑,“姑奶奶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和你在这儿耗,滚。”
他被她一唬,皱起了眉,想的皆是这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已经探出了他的身份,要不怎么会临时放他一命!只是明明他也蒙了面的。
不对!
他抬头紧紧地盯住了那又继续看着棺材中尸体的人。看了又看,除了她脸上那面根本没有什么作用的黑纱之外,她就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刚赶到这里的时候看见有人,他想都没想就出手了,自然来不及看清。随后的交手也是紧张至极,他一时间竟没有发现这人的身影格外眼熟。
又细细看了一遭后,他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将骂声爆出了口:“姬疏妄,你耍我!”
“呵,”即使被识破了身份姬疏妄也依旧自顾自地伸手去摸索着什么,“我不杀皇家人,所以今天是你赚到了。”
没错,皇家人。这人便是白日时姬疏妄才见过的刁于清。
窗有缝,风一刮就一阵鬼哭狼嚎。
一阵默契的沉默之后,刁于清恶狠狠地道:“姬疏妄,你不要太猖狂!”
果然,这姬疏妄白日在他面前就是装的,现在是不装了?所以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姬疏妄:“刁于清,你该明白你自己的地位,说‘不要太猖狂’的,该是本少主。”
说到底,他刁于清不过妃嫔所生,放在世家之中,也就是个庶子,就算再蹦跶也比不过太子的身份和才学。更何况,皇家太子尚且才和她这个姬家少主相提并论,他刁于清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你……”刁于清气急,一时间计划谋略便已丢了大半。
“如果我是你,看见敌不过对手之时就该走了,这趟水可不是你想掺就能掺的!”姬疏妄瞥了刁于清一眼,给出自己的不屑和嘲讽,然后又看向棺材中的人。
尸体上是缠绕着不少阴煞之气,但仔细些其实也能看出来,那怎么会是阴煞之气,明明是邪气才是。而这邪气正好与幻化成赤目猪妖攻击白衾华的邪气相差无几,应是同源。
姬疏妄侧开视线扫了刁于清一眼,看他也在观察着尸体,也便将双指按在尸身额上,闭眼。
招魂遗情,可观生者死前之事。
人有体、灵之分,人之灵为魂,生则源于天道,死则归于亡灵界。人之体为肉身,生于天地,死亦归天地。一个人若是死亡,肉身逐渐化为腐朽,而灵魂则会被召往亡灵界。
若魂滞留于世,便成游魂;无故残害他人性命,成恶鬼;怨念过重且重杀念而暴戾,成厉鬼;厉鬼加以成长则会成就鬼王。
而肉身,本身离了魂与死物无异。也有例外,若魂离体之时尚存一气,肉身则会化为活尸;活尸见血会化为血尸,血尸被炼化会成为尸王。自然,若是死尸被天地飘荡的邪祟入了体,成为其他什么的就难言了。
这些是修者的基本理论知识,而修者不同于凡人之处便是:于修者来说,灵是神元。
修者引气入体之时,神元开始孕育成型,越是修炼,神元越是强大,甚至最后脱离肉体凡胎成就灵、体合一。
而只要未成神,修者也会死亡。高阶修者死亡,便代表着神元泯灭,不再轮回。这是因修者修灵已是夺天造化,再入轮回便是天地不公。不过修为不高的修者只要神元不散还是能够进入亡灵界进行转生。但大多人,还是逃不过的归于大道的结局。
“怎么有这么重的阴邪之气,明明……”便听刁于清这么一句,全然是下意识的,所幸在他反应过来之际,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刁于清的话语让姬疏妄陡然睁开了眼,所幸刁于清正在姬疏妄背后,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姬疏妄转头看他,目光冰冷,就好像是在看傻子:“他的神元已完全消散,何来阴邪?”
是的,金家主是修者,若是没有了神元,他的肉身顶多能撑得上上等花肥,怎么会有阴邪之气。怨煞之气终归都是由灵所产生的,除非神元破碎之前留了气在体内,要不绝不会生成这些。何况,姬疏妄确定,他的神元已经完全消散。
刁于清嘴硬:“我知道……”
姬疏妄还是那冰冷的眼神,话语中带着丝丝的嘲讽:“你也还要留在这儿?”
刁于清:“我是凌君的皇子,我又责任……”
姬疏妄:“若这事会要了你的命呢?”
刁于清:“这该是我做的。”
“呵。”淡淡一声,姬疏妄手中圆盘再现。
异象出现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刁于清全身一僵,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姬疏妄,努力压制住声音中的不自然,问道:“你在做什么?”
姬疏妄手中动作继续,牵引着丝丝邪气全部汇聚起来,得了空就回了刁于清一句:“本少主不拦你寻死,但你确实无权干涉本少主之事。”
话落,姬疏妄右手一收,周遭迅速恢复了原样,而她的手上已然有了一个黑色的珠子。依然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将这黑珠子装进去。
刁于清看着姬疏妄这样做,心中已然有了算计,小心凑近看了尸体几眼便要试探姬疏妄几句,却见姬疏妄已然转身往外走,他刚要说一句,姬疏妄便跨过门槛,然后消失不见。
“我……”一声骂堵在喉咙,刁于清很是不爽快。
灵石为灯,淡淡幽蓝色的冷光在冬夜更显得冰冷凄楚。
安晴一直在小苑中等着姬疏妄,时不时就看看天色。月光碎得让人心疼,轮廓模糊的薄云则依白日聚散无常。安晴看着看着难免失神,回神之际便计算着时间,算着算着却又是一阵失神。
见姬疏妄久久不归,安晴心中是止不住的胡思论想。可是即使心中再思绪万千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继续等。等到小苑中的三寸天空中再也见不到月光,等到熹微的星光愈渐璀璨却又乱七八糟。
就在她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焦虑之时,一只手忽然摸了她的头一把。然后那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际:“我家小晴儿在看什么?”
说着,姬疏妄手上的力道就重了几分,硬是要将安晴的脑袋揉得炸毛才停下。
安晴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却又有些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觉得,如果她不小心,少主就会在她面前消失,然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那样的话,太可怕了!
姬疏妄毫无察觉,闹够了就直接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安晴没有跟上,侧身回头,“走了!”
安晴此时正背对着她,低着头,除了苍白的背影,什么都在阴影里。
姬疏妄的眉心开始收紧,“你怎么了”本来就四个字,但是她就是说不出口。
人心幽微之处,她懂或不懂。
最后,姬疏妄状似无意地吩咐道:“对了,你派人盯着金家老宅那边。要护住金家的那两位公子和那管家。”话落,姬疏妄抬步离开。
感觉到那股气息离开,安晴反而有些无措:她刚刚是不是惹来少主不快了,肿么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嘛!怎么就忽然感怀伤秋了呢!啊啊啊,还是先把少主吩咐的事做好吧!
继那夜之后,刁于清又开始送拜帖的每日任务。
这回可不像之前那样一天一份,而是早中晚各一份。
第四份拜帖到姬疏妄手中的时候,姬疏妄将拜帖丢到安晴手中,让她读。安晴应着一字一句读了,姬疏妄听后也仅是一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至于第五份——
安晴拿着拜帖而入,还没有说话,姬疏妄便已经开了口:“写了什么地方?”
安晴略微愣了愣,快速翻开看了看,道:“还是那家茶楼。”
看着姬疏妄没有表示什么,安晴试探般地问了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找死。”姬疏妄起身要出去。
安晴正要跟上,姬疏妄一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跟。安晴脚步下意识停下,然后干看着姬疏妄离开。
人影早已消失视野之中,安晴微抿双唇,最后还是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