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也听说了主家为于又灵定下了忠勇伯府的亲事。
陆七娘将前因后果略略告诉了她,她才知道两年前经常出入院子的那个唐二少爷竟是个姑娘。
在张嬷嬷的认知里,女人就应该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老老实实待着伺候男人的。所以当她知道这个,碍于身份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是不满的。一是觉得老爷和夫人对于又灵的婚事没有尽心尽力,不然怎么挑了一个猴子似的姑娘呢?二则是不喜唐琬。说来奇怪,张嬷嬷一见唐琬就高兴不起来,当于又灵还是“小姐”的时候,唐琬一个“男子”没事出入小姐闺房,就算有于向之、陆七娘许可,但是那像话吗?
张嬷嬷也跟夏菊打听了唐琬在京城的事,夏菊倒是有一说一,未添一分也未减一分,将实情陈述。但张嬷嬷听了,一听说她当的什么“雨前商丘”就直摇头的,整日的抛头露面怎么行?于是就更不喜了。
因此便想着给唐琬上点儿眼药,在于又灵跟前说了好些譬如“娶妻当娶贤”、“相夫教子才是好女”之类的话。
于又灵自然听得出来张嬷嬷自以为委婉的话里想表达的什么。
于又灵心里虽不悦,但面上不显,只当听不懂她说什么,也未曾说她一句半字。想着这位乳母与自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且等再过两年,叫她的侄儿将她接了去安养吧。免得日日相对,再好的情分也磨得没了。
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于又灵当然是不会与唐琬说的。
到第二日于又灵起早将唐琬送去宫中,回府时,正撞见才起身的张嬷嬷,张嬷嬷知道他这每日早出晚归的是做什么去了。又是一通唠叨。
“天已冷了,怎穿得这样单薄就出门子了?”
“这点儿小事遣个小厮丫头的去做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再说,那唐府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厨子。
装作没听到她的嘀咕,看她一脸关切的面庞上不知不觉竟有了褶皱,于又灵实实在不忍去斥责她。
八月十六,头一拨被举荐上来的小娘子们到了六部报到。得了帝君旨意,唐琬要到六部走上一遭,代表帝君给她们撑个腰,免得她们被不长眼的欺负了。
去过了刑、礼、吏、户、工五部,果然有些个人刻意为难的,还有一个当场被她撞破的。唐琬算是位卑权重,可直接在帝君跟前说上话的,在一干四、五品的官员面前也颇能唬人。震慑一番,想必这些人也能老实一阵。最后来到兵部,却是不用担心了。
有唐荣在兵部镇着,想来分配到兵部来的小娘子不会遇到不长眼的。
唐荣从清闲的翰林院被熙和帝一纸调令弄进了事情繁杂的兵部,司掌大周兵马器械,不比从前悠然,越发忙得脚不沾地了。唐琬过去时,他正埋首处理一桩紧要的事。甚至没空闲理会她。
被放到兵部来的是王辅臣将军的女儿王侍棋。
王辅臣是与赵家、唐家一般,祖上侍奉太祖爷于微末,有从龙之功的人家。早年被通秦大案牵连,丢了爵位。熙和帝前几年虽将王家平反,今年又将王辅臣父子起复,归还爵位,但晋阳侯府已是财尽人散,早没了往日荣光了。就连王辅臣也不过是在鸿胪寺挂一个五品的闲职。
这也是为何王辅臣会将女儿送到皇帝跟前投诚的原因。
说起来,王家和陆家还有一段故事。
古时有廉颇和蔺相如“将相和”,今时亦有王辅臣和陆元贞一段佳话。
王辅臣是忠臣,是良将,可惜不善官场权术倾轧,遭人陷害,几乎将半生蹉跎在牢狱中。按说他和陆老相爷年纪相仿,王侍棋却年方十五,不过是因为当年下狱,夫妻分离十数年,十数年前久别新婚恩爱过头,王夫人老蚌生珠,乐极生悲,血崩而亡,王侍棋是王辅臣的老来女。
“可有人为难你?”
王侍棋正坐在那儿整理几个州郡的卫所送进京里的奏折文书,闻声抬头,连忙站起来与唐琬行礼:“唐大人。”
唐琬拉了她坐下,道:“咱俩同岁,别大人不大人的,我不过比你早个几日戴上官帽的,若不嫌弃,无人时便叫我阿琬吧。”
王侍棋从善如流。
这边唐琬与王侍棋说着话。
那边王侍棋的长嫂刘氏恰好正坐在于府的厅堂之上与陆七娘叙旧。
……
“侍棋这孩子虽说名分上是我的小姑子,却是一生下来就在我身边一天也不曾离开过。”
“我又没有女儿,也是把她当闺女养的。”
“这些年她也渐渐大了,都十五了亲事也还没个着落,真是愁死我了。”
王家复爵才不久,王家人也才再次进京。真是一穷二白重头再来,万事开头难了。
“你也是,回京来,也不让我见见你那宝贝小姑子,生怕我拐了去不成?”
“你说的什么话?!”刘氏和陆七娘也算是年少相识的,刘氏正愁云惨雾的倒苦水,谁料碰上个不正经的,把她逗得噗呲一笑。
刘氏在于府坐了有一会才离去,陆七娘将她送到二门,然后才掉头往里走。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氏“状似无意”提起她小姑子王侍棋的婚事,大概也是委婉试探她吧。
所以当她说到于又灵已经定了亲了,刘氏才会难掩失落吧。
以王家现在的境况,要为王侍棋寻找一门合适的婚事有些尴尬。那些昔日的权爵旧交觉得王家家底太薄,而那些寻常小门小户的,王家又看不上,真是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而于家却是无权无势,作为故友陆元贞的女婿,于向之一手创办的松山书院名声在外。以于家的情况,之余王家的现在境况来说,堪称门当户对,确是很合适的结亲对象。
而且关键是,王侍棋小的时候还在陆元贞府里客居过一段时间…
“说起来,我小的时候,还在陆家住过一段时日呢。”这边唐琬和王侍棋说到陆家,王侍棋像是想到什么怀念的人,低头笑了起来。
唐琬不明所以,只当她是想到童年趣事了。
唐琬并不在兵部待太久,关照王侍棋几句,不时便回了宫中御书房。
才走进去,脚跟都没站稳,外边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说是燕云十六州的加急奏报,熙和帝连忙接了过来,打开详阅。
奏报上说,边关守军和秦军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