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个驼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新娘子来了,快喊人去接。”
宅子外面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看着那个驼背跑近。
“替加沙里姑子接亲的人呢?”驼背急切地问道。
这时,从宅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头,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指着九臣说:“就是那个,你喊他跟你去,把规矩跟他说清楚。”
驼背看了九臣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任,“怎么是个外乡嘞?”
“里姑子那小子犟得很,那人的八字我看过,合得来。”老头说道,朝九臣笑笑。
“九小子,你他娘的连自己生辰八字都敢随便给人啊?”墨离亭板着脸说道。
“靠,你别说了,我怎么知道那个新郎娶的是尸体!”九臣暗自后悔自己昨晚不该轻易答应那个老头,“你说,他们会让我干嘛?”
墨离亭摇摇头,看着那个驼背走过来,“活人娶尸,应该算不上冥婚,倒像是古代的冲喜。”
“哪有娶尸体冲喜的?”九臣在心里打鼓,无奈那个驼背已经站在他后面。
“你就是那个请来嘞外乡人?”驼背看着九臣问道。“这两个是你朋友?”
九臣木讷地点头,心里一个劲地打鼓。“不知道那个老先生请我来帮的是什么忙?”
“先跟我走,我路上跟你讲。”驼背用不容反问的语气说道,又跑去喊其他人。
墨离亭看着宅子门口的那个老人,不禁拧紧了眉头,“你们看那个老头的手。”
新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跟那个老头站在大门口说话,只见那老头的手上,虎口处纹了一个狐狸脸的图案。
九臣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吃了大亏,那张狐狸脸,在鬼崽岭上的陵墓里,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怎么办,我不会真的要跟着那个驼背去吧?”
“老子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蠢的可爱?”墨离亭沉着脸,狐狸脸对守阴族人来说代表着什么,他和张九棂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你既然答应他们了,先跟着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我和姓张的会在后头保护你。”
九臣冷抽了几下嘴角,墨离亭的话,能相信的成分不多,但是在墓里看了那么多尸体之后,这样刚死的女尸他大抵是不会怕的,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和墨离亭他们被算计了。
驼背见他还没动身,走过来催促了几句,嘴里骂骂咧咧的。
临走时,九臣附在张九棂耳边嘀咕了几句,张九棂看了墨离亭一眼,将雷木短刃给了他。
“老墨,你再给我一袋瓜子呗!”九臣嬉皮笑脸地说道,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墨离亭的裤袋。
“姓张的不是已经把那把短刃给你了吗?”墨离亭极不情愿地说道,“那些瓜子没有沾上我的血,你要去也没用。”
九臣亮出短刃,在墨离亭面前晃了晃,“那就割一刀!”
“滚!”墨离亭抬腿还没踹上去,人已经跑远了。
同去迎亲的共有二十来个人,一路上并无交流,只有九臣和驼背走在最后,时不时交代两句要注意的事情。
驼背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彝族,却随了母亲的姓氏,也姓加沙莫约,是新郎的表弟。
“莫约兄弟,新郎不是已经有妻子了吗?怎么...”九臣一边观察着驼背的反应,一边不时地回头看墨离亭他们有没有跟来。
驼背哦了一声,“这事倒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忌讳,就是里姑子的婆娘要生娃仔了,那小子在外面读过书,回了村子也不太信这些,不过也容不得他不信,他老爹逼着他把这事给办了。我们这里的男人都要娶二房,不娶就要绝后!”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习俗的。”九臣笑笑,心里对驼背暗暗佩服起来,“那新郎今晚是不是还得和这个新娘同房啊?”
“不把新娘子睡了,新娘不认门。”驼背说道,抬头一看,前面的人已经从一辆车上把新娘的轿子抬了下来。
说是轿子,其实就是一口红色的漆棺,办完婚事之后,尸体会被埋在宅子里,香火供奉。
九臣跟着驼背匆忙跑过去,眼见那漆棺被一起来的人用绳索套起来,心中反而越发不安。
“这棺木怎么是槐木的?”
槐树乃木中之鬼,最忌讳种在宅院和拿来做棺材,棺材里的尸体一旦入土,时日长了,必定会起尸,况且,这口棺材里的还是女尸。
驼背一听,立马往地上呸了一口,厉色道:“这叫花轿,专门请先生看过,你不懂不要乱讲!”
说完递给了九臣一张红纸,描着几行瘦金小字,写的是新娘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等他们把棺材套好喊起轿的时候,九臣就走在前面,边走边喊新娘的名字,直到棺木抬进新郎家的宅子。
九臣把红纸摊开看了一眼,那几行瘦金小字突然就变得触目惊心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徐徐,乙末甲申乙亥丙子,五行喜土。
就是说,棺材里的这具女尸是一九八三年农历七月十四凌晨十二点出生,这样命格的人,通常都是命由己定,吉凶也拿捏不准。
正想着,套棺的人一声吆喝,就见那口红色的漆棺被抬了起来,抬棺的有九人,九臣在前,驼背押后。
走了没多久,忽听有人痛苦地哀嚎起来,九臣正要回头,被驼背一声喝住:“前面走的莫回头!”
“莫约,这新娘怕是不太好请,你看看。”第九个抬棺的人说着把马褂解开,肩上的木棍将他骨头压得变了形。
驼背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棺木,其余八人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唯有这第九个,被硬生生压得矮了半截,两条腿一个劲地打摆子。
“我来抬,你押后!”驼背说着便将手里的灯笼放到地上,一把拉开那人,自己顶了上去,没有异样之后,让前面的人继续往回走。
谁知走了没几步,压在驼背肩上的木棍猛地一沉,竟比原来重了一倍,但也只是走得吃力些,并没有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