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之下,果然是一块厚厚的青石板,墨离亭用手指扣了两下,随即转过头来看着张九棂,正色道:“这底下是空的,姓张的,你说,会是什么?”
张九棂蹲在他身后,凝视着那块石板。
方才墨离亭扣那两下,仔细一听便能分辨得出,这块青石板的底下空间不小,他们所在的土层上面,往后一些就是别人家的宅子。底下空间巨大,光凭一块青石板定然支撑不住,可是,这个盗洞的隔壁,放置着那么多****,要是说这里面没有蹊跷的话,说给九臣,九臣都不见得会相信。
“你丫倒是说话啊,开还是不开?”墨离亭不耐烦起来,洞里憋的他难受。
张九棂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墨离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用手中的灵火一照,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蓝色的火光之中,四周的土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孔里,皆是正在蜕壳的金蚕蛊虫,它们蠕动着,有的小孔中,已经有好几层虫壳。
张九棂扒开脚边的细土,土里有几只同样的虫子正在努力蜕壳,这种蛊虫的外表与蚕长得极为相似,每蜕壳成功一次,后背上就会多出一对彩色的斑点,乍一看,十分美丽。
“你看。”张九棂捏起一只金蚕蛊虫退下的壳,壳上的斑点表示,这个土层里面,有着数不胜数的成虫,而他们,现在正蹲一个远不止几百只的虫窝里。
墨离亭脸上一僵,下意识地拉紧衣领,以防头顶上的虫子掉进脖子里,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地瞥了一眼张九棂手里的虫壳,“咱们能不能先出去再说?”
这条土洞他和九臣打了至少有几米深浅,一些农地中会有肥虫,所以挖出来的土块都会带有虫眼,可是,一条几米深的土洞里挖出金蚕蛊虫,那便不大寻常。
养蛊的苗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虫子,金蚕蛊虫嗜血,将三条金蚕蛊虫种进一头牛身体里,不出三天,这头牛便会浑身抽搐着倒下,即使一刀扎下去,也带不出来半点血星子。
养蛊的人都知晓,若不是结了死仇,断不能种金蚕蛊,就是怕这种蛊毒难免他日不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来。
墨离亭看着土里的虫壳,虽然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但心中却逐渐明朗起来,说出一句骇人的话:“你是想说,这些虫子的成虫都去了哪里?”
张九棂点点头,又有两只虫壳从他们头上掉下来,随即往后退了退,说道:“先离开这里。”
墨离亭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青石板,要不是这些该死的虫子,他一定要打开看看底下是些什么。出来之后,他就和九臣一起把洞给填了。
“老墨,我听小哥刚才说什么在里面,你们找到什么没有?”把洞填完之后,九臣再用铲子拍了拍。
墨离亭点了一根烟,根本无心去听九臣说了什么,只定定地盯着那个土洞里的坛子看,坛子里的东西要是活了过来,对他墨离亭来说,也不过是一刀砍死还是让它们多喘一口气再砍死的问题。洞里尸气太盛,他顾忌张九棂身上的伤,虽然对洞底的东西感到好奇,却也不会拿张九棂的命来冒险。
只是,这么多婴儿的尸体就这么放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养出那些蛊虫?墨离亭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叫九臣把那堆杂物再放回去。
九臣看他二人进了洞里出来之后都变得面色沉重,心里不禁猜想他们到底在洞里看到了什么,墨离亭竟然连恼他的闲工夫也没了,正想着,看见搬出来的那口坛子,指着问:“这个怎么弄?”
那口坛子里的****头已经被张九棂捞出来,并且碎成了几瓣,九臣看着实在恶心,不愿意碰。
墨离亭拿刀挑了挑,把那些碎骨头挑进坛子里,心里有些别扭,如果这些****和蛊虫都是陈春儿他爷爷养在这里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等这些蛊虫蜕壳之后,放出去咬死全村人?还是,这些蛊虫是从洞底下的那个空间里爬上来的?
这些问题想得墨离亭头疼,仿佛有一团麻线,缠在了他脑子里,一时觉得烦闷起来。抬眼一见,日头已经升起,张九棂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九臣还在那里搬来搬去,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随后,自己又给否定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有接下来的路,陈家村的事,他和张九棂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插手,这些人自己造的孽,就要由自己来承担。
有些时候,人性便是这样,若你对他心存慈悲,动用了自己的怜悯,他日,这些人反过来要害的人,第一个就是你。墨离亭活了几千年,虽然善忘,但是在人身上吃的亏,却是用不敢忘的。
想到这儿,墨离亭下意识地把左手搭在了右手手臂上,冷冷一笑,仰头看天。
“大哥哥,你们真的要走了吗?”墨离亭和九臣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陈春儿已经做好了早饭,张九棂不知道去了哪里,小丫头一看见他们连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忍不住就两眼泪花。
“你哭啥?你又不是舍不得我和这个二愣子,要哭,也是去找你的大哥哥啊。”墨离亭和九臣坐下,有时候真是搞不明白,他们来到这里不过三四天,这个小丫头怎么就有了那么深的感情,一听说他们要走,两只大眼睛里就蒙了一层水雾。
陈春儿低着头,站在桌子旁边,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墨离亭和九臣下了一跳。
“你哭什么啊?”九臣和墨离亭同样都是束手无策,只能尴尬地看着她哭。
墨离亭临阵逃脱,找借口说去帮她找她的大哥哥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让九臣一个人哄着,话刚说完,人就没影了。
没想到,等墨离亭一走,陈春儿就咧着嘴笑了,不停地揉着眼睛,“我让辣子辣眼睛了。”
九臣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暗暗窃喜,还好只是辣了眼睛。
“你跟我讲哈,你们在那个神仙墓里面,看到神仙没得?”陈春儿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自他们从南山上回来之后,一连问了好几次。
“这世上哪里有神仙。”九臣笑笑说,呼啦喝下一碗粥。
“那,你们在里面找到了啥子宝贝,我阿爷从小就告诉我,那座山上有神仙,里面有神仙的宝贝,不允许我们跑到山上玩,会被尸娃抓脚杆。”陈春儿也天真的笑起来,她现在长大了,自然知道她爷爷是骗她的,不过,对于山上有神仙的事,她眼中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坚定。
陈春儿会这么问,九臣断定墨离亭他们并没有告诉她一星半点关于墓里的事,想必是有心瞒着,只好说道:“我们在山上迷了路,遇到了你说的那个水洞,果然特别骇人,绕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你说的神仙墓,看来啊,城里那些专家是看你们老实,骗人的。”
“可是,我们都没有见到他们从山上下来啊。”
“上那座山又不止一条路,说不定他们从别的路下去了呢。”
没想到,陈春儿却绷起了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上山的路只有两条,一面是断崖,一面被大水冲垮了,只有一条连站都站不稳的小路,一面就是我们村子这条河通进去的水洞,另一面怎么都要经过我们村子的。”
九臣暗笑这个小丫头太天真,那些摸金贼能为了盗走墓里的东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上个山而已,办法多得是。不过说到这儿,他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些人上山盗墓,你们怎么不报警呢?”
“阿爷说那些人是给山上的神仙送祭品的,神仙会决定要不要他们的祭品。”
这话听得九臣心里一震,陈春儿的爷爷似乎非常清楚那座山上有什么,也知道那些人下去了,必定有去无回,能把送命的事说的这么轻松,截至他们到来,仍然没有阻止他们上山送死,这个老头的心里在想什么,着实叫人猜不透。
“你来这里做什么?”墨离亭发现张九棂不在之后,循着他的气息跟了过去,发现他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卫修家。
张九棂没有答话,目光不停地在这间简陋而又破旧的小屋里搜寻着。
“你手里那一枚族印,那个姑娘是在哪里拿的?”墨离亭跟在张九棂身后,转来转去。
张九棂说九芝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但是好在还能有意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他终有一日会肩负起族人的使命,前来找卫修,所以就早早来到这里等候。
墨离亭一听,立马有了质疑,“五个氏族分布的地方都画在一张羊皮上,没有羊皮地图,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时,张九棂突然抬起头,淡然的看着他,“有人将他送到了这里。”
“靠!搞了半天,你丫是带着我来给人耍着玩啊!”墨离亭的眼中渐渐染上一抹怪异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