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旁人阻止或者议论,刘瑾都是安然回来了,虽然离京之事看似是失去圣眷,可是没有人会这么想,因为失宠出京的人大多都会去南京!虽然说西安还不如南京,但是,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无论旁人怎么猜测,此时的神机营却是欢天喜地,他们是大明唯一一支全部装备火铳而且有军饷的军人,值得他们高兴的事,除了全饷之外,就是装备配给了,按照明朝军制,除了九边的精锐时常更换武备外,其他卫所的军户都是自费武备!虽然名义上神机营也是要按时更换武备,但是,一来就是没有战事,神机营的武备损耗极低,二来,因为神机营装备的全是火铳,全部更换耗资实在太大,所以自从大明朝转攻为守之后,他们是再也没有摸过一杆新火铳了!
不过兴奋之余,也多了很多疑惑,因为这批火铳明显和之前的大相径庭,先不说重量轻便了不少,单单是后面多出来类似翅膀的神秘构造,和下端的机扩就让他们疑惑不已!
一个小旗抄起一杆火铳,好奇地说道:“这东西是火铳?”机括他自然认得,虽说神机营以火铳为主,但因为火铳装填火药耗时长,也配有部分制式军弩,当然,这事现在的神机营士卒是不知道的,因为已经许久没有战事了,不过他是小旗对于军弩的机扩还是了解的!
“陛下驾到!”一声高呼,让那还在观察着不像火铳的火铳的小旗心中一惊,手上的火铳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因为角度有点赶巧,正好碰到了机扩,只听得“碰”得一声,一个铅丸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射了出来,在朱厚照身侧的刘瑾却是跳了出来,高声呼喊道:“来人!护驾护驾!”朱厚照听得是满脸黑线,有些着恼得哼了一声,挥手阻止了身后厂卫的动作,有些无奈地说道:“刘瑾莫不是忘了这里就是神机营?日常操练火器乃是正常,再说今日是更换新制火铳的,试试威力是人之常情!”出来迎接朱厚照的戚景通听到皇帝这么说,心中感激,抱拳行礼道:“多些陛下体谅!”朱厚照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说着眼神四下打量,虽然戚景通已经投靠了他,但是他还是第一次来神机营,当然,先前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因为作为整个大明朝最优厚,或者说,整个大明朝最有影响力的士卒,毕竟神机营职责是拱卫京师,一旦兵变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就大了!
当然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的朱厚照自然不会担心这些,担忧的是决定支持朱厚照的将门,朱厚照一身玄色的劲装,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就连头上的滚龙冠也去了七八,只能看出一个大概,不知是朱厚照重新打了一副?还是直接将滚龙冠的饰品全部拆了?虽然没了那些彰显华贵的饰品,但是朱厚照自幼习武,又生在皇家!再加上特意换上了秦汉的玄色衣衫,虽然失了华贵,却平添了许些威严!当然换成儒生见到朱厚照这幅装扮肯定要大骂特骂一通,但是下面的士卒反而无形当中多了几分气劲!
看着列好阵势的神机营,朱厚照并没有做出评价,反而右手轻挥,刘瑾会意急忙上前几步,只听朱厚照好奇地问道:“怎么?刘瑾!看这神机营如何啊?”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刘瑾回来之后经常与他讨论那支新组建的军队是如何彪悍,其实也不是刘瑾夸大其词!尤其是分成两支部分的对冲的时候!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断上几根肋骨。
“这个!”刘瑾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边的头发。原本他是没这个毛病的,毕竟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而他又是受过教习,一直带着类似儒冠的特殊帽子,可是西安一行,长时间呆在军营,短时间没什么不适,但是时间一长,又加上事务繁多,这就让刘大公公放弃了那有些庄严的大帽子,反而装扮成了武夫模样,没了帽子,思考的时候自然不自觉的摸脑袋!“有什么就说什么,朕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治你的罪吗?”朱厚照面色不虞,“嘿嘿!”刘瑾讪笑一声,故意高声回答道:“这个臣可说不准,不过大体上看,应该是支强军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就算是个八岁的儿童也能听出刘瑾嘴里那古怪的腔调是嘲讽而不是夸奖。
“刘公公也知兵?”戚景通眉头微皱,刘瑾这话说的也太过难听了,若不是自己率先清理了一批人,单单因为这句话就很大可能引起军汉们不满,也确实如此,若不是守着朱厚照,这些人早就拔刀了!当然,之前的神机营自然没有这样的血气方刚,所以才会被那群士林之人渗透进来,看着众人一副想吃人的表情,刘瑾心中微突,吞了口口水,不过,看着身边的小皇帝,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所以心中稍定,轻咳一声,似乎刚刚的失态过于在意,所以又特意挺了挺腰,说道:“杂家倒不是特别懂得治兵,不过呢?杂家觉得这么站着却是看不出来深浅的!要知道打仗可不是站桩!”刘瑾的话让所有人一呆,就连朱厚照也满脸狐疑,虽然他也这么觉得,但是,这里将门的人不少,虽然他自负天资聪慧,可是将门自祖上传下来的练兵之法也定然不凡。
此次神机营巡视事关重大,又扯上了将门的谋划,朱厚照自然没有将皇后一同带来,只不过朱厚照万万没有想到,杨廷和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夏皇后和张太后身上,匆匆入宫见驾。
夏皇后正糊弄着张太后,毕竟朱厚照没有安安生生呆在皇宫批阅奏章,反而去了神机营,怎么看都有点不务正业的样子,虽然夏皇后心中也略有复议,但是朱厚照处理政务当真得心应手,再加上有内阁批红,这就使得朱厚照的时间更为宽裕,这么宽松的时间若是呆在尚书房发呆,夏皇后自己都觉得是种罪过,但是皇上又不能像闺中女子一般终日摆弄女红,虽然偶尔夏皇后也想着让朱厚照呆在皇宫读些书,毕竟虽然朱厚照对于政务很是熟悉,但整个大明朝幅员辽阔,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前来请示,找不到皇帝人?那乐子可就闹大了,不过好在只有今日一次,再加上朱厚照的一通关乎大义的解释,夏皇后勉强接了这个差事,不过心中不免踹踹,再加上如今内侍禀报:杨廷和求见!更是心中一惊,手上一抖,差点没把精美的瓷器杯子摔出去。
杨廷和进来的步子并算不上恭敬,一来,这是先帝宠出来的习惯;二来,是因为张太后来自小门小户,虽然如今已经贵为太后,但是依旧不免自卑,这一点看京中张家那两个胡作非为的兄弟就知道了,这也是寒门中举后,暴发户的常态,借着欺负弱小,来彰显自己麻雀变凤的事实,但是面对真正的大族时,心中不免有些弱势。
“臣,杨廷和见过太后,皇后!”杨廷和躬身行礼,天地宗亲师,太后,皇后虽然尊贵却不在此列,当然,若是垂帘听政,那就是另一番礼数,张太后未觉不妥,收了手臂,轻声道:“杨大人不必多礼,不知所来何事?”顺便上一个小黄门给杨廷和搬了个锦墩。倒是夏皇后眉头微皱,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儒家的主张,再加上如今天子并非没有能力亲政,杨廷和此来太过诡异了,可是偏偏太后家世并不深厚,自己虽然觉得杨廷和此来不妥,但是并没有资格呵斥,否则就要背上一个骄纵无理的名头,朱厚照是先帝独子,即使声明再差,也没人敢废黜,但是自己不同。
“太后!”杨廷和非但没有坐下,反而一抖衣袍,屈膝下跪道:“如今皇帝年幼,不思孔孟治国之术,反而玩乐与方士之间,沉迷行伍之术,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兵戈之事又岂能轻起?若是刀兵一起且不说损耗大笔钱粮,也是大大的杀孽啊!”
张太后脸色顿时一白,本来朱厚照打着王守仁的旗号,好一通忽悠,才把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想什么都插一手的张太后糊弄住,但是,王守仁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年纪尚轻,而杨廷和则是和王守仁的父亲一个辈份!
“那可如何是好?”张太后顿时慌了神,对于女子来说本就对于战争有着本能的恐惧,再加上杨廷和添油加醋的一番诉说,这就更让张太后慌神,急忙求计,就连夏皇后也是心中一跳,脸色微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是女子毕竟对于孔孟之道并不熟悉,当然也有现在这些贪生怕死的读书人骗人骗的自己都信了,原文本意乃是君子不应该处在危险当中,而是应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大致意思也是: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