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言一怔,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这么问,李东阳有些试探地问道:“莫非陛下内库银钱不多了?”
“倒是还有些,不过朕的内库也不足以养一支军队啊!更何况如今皇后入宫,虽然目前没有表现出向士林靠拢的意思,但是就算是帮朕,但是那群侍女什么心思还是难料。”说着有些烦恼着拍着脑门,他本就不喜欢这些,虽然因为父皇勉强维持着,但实在不想因为这点钱财在宫里斗智斗勇。
李东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掌管的是户部,对于军中消耗算是有些了解的,虽然军所不需要军饷,但是锦衣卫的俸禄动的也是户部的银子,这也是为什么士林中人能够收买部分锦衣卫了,毕竟自己的钱袋子在人家手里,能够给予方便的时候肯定会帮上一把。尤其是南京陪都,因为不是天子脚下,那些心有异志的人肯定更加过分的压迫那些厂卫。看着李东阳点头,朱厚照还以为对方有了法子,于是急忙招呼谷大用给两位老臣备座,一边好奇地问道:“李卿有法子了?”李东阳神色一僵,苦笑道:“陛下若是老臣生财有道,财政就不会日益枯竭了!”李东阳将姿态放得很低,对此朱厚照却是不信的,摆摆手,笑道:“财政枯竭和藩王制度有关,只不过,朕手中没有可靠的兵马,若是轻举妄动,恐怕和建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本身直接动藩王,说不定只有藩王乱跳!但是偏偏朱厚照想要大改革,一旦在文武百官的帮助下打压藩王,那么日后就不太好动这些功臣,否则只能离心离德。
李东阳眉头皱的更深了,税赋是不可能加征的,以皇帝如今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竭泽而渔的方法,这也是农夫宁可饿着也不吃粮种的道理,因为一顿饭可能吃了一年的粮食,当然那种连年大旱的情况是不会考虑这些。焦芳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方法,他为人务实,讨厌虚节,所以人人都知道他打压江南士子,却不知道谢迁打压他的情况,甚至不少人认为谢迁之所以不将焦芳升上来是因为性子不够沉稳,是为了焦芳好。不过,这次入阁是谢迁提议更加证实了众人的猜想,谢迁不是打压焦芳,而是想要历练一下他罢了!焦芳虽然心中不愤,但也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被人压了几年,最后还要感激对方,换谁都心情不爽,于是说道:“提高些税赋就是!”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不过如果皇上同意,让谢迁背个黑锅也不错,毕竟他可不认为李东阳和谢迁这种自称君子的人,会说出第二种方法,皇上不同意再说,李东阳也没了反抗的理由,想到这里,焦芳心情居然好了不少,因为谢迁打压多年的抑郁也消散了不少,朱厚照神色先是一喜,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否决了焦芳的话,说道:“如此不妥!”本来李东阳看着朱厚照有些兴奋地神色,还打算劝阻,却没有想到朱厚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焦芳也很是好奇,他可不认为长于宫中的小皇帝还知道体恤民间疾苦,要知道即使写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那位后来不也成为臭酒肉的人吗?却听朱厚照冷声呵斥道:“若是税赋钱粮很多,朝廷的财政怎么会到了打朕内库主意的地步?”焦芳老脸一红,这事是他做的,老家旱灾,写信告急,焦芳递了几次折子都被谢迁驳回,理由就是财政没这么多钱,所以他就求到皇上这里。李东阳似笑非笑地看着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焦芳,颇有些幸灾乐祸,朱厚照平日里倒也不会在意手下的小心思,笑话,下面不斗了很好?没了党争他们会直接搞皇帝,可是此时朱厚照却是心烦的紧,这么大的问题,李东阳还有心思笑,焦芳说的想法虽然不可行,好歹说了个办法,于是脸色一沉,有些阴恻恻地说道:“看来李卿有更好的办法了!笑得这么开心!”李东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角甚至有些抽搐,暗骂朱厚照“明知故问!”他兼着户部尚书,要是有办法早就去做了,还等着皇上发问啊?他老,却还没傻!朱厚照也没再追问,焦芳眸子闪过一丝喜色,皇上的性子可以尽心辅佐啊!捋了捋胡须,焦芳有些神色颇有些自得的说道:“其实臣还有个取巧的法子!不过却有些有违圣人之道!”李东阳白眼一翻,心中暗道:“你补充这故意恶心我是不是,大家都是官场老人,圣人之道,说说而已,真这么搞,国家哪里有钱财保国为家?再说,这小皇帝明显是个藐视礼法的小斗士,他会因为这几个字放弃?”朱厚照狐疑地看向焦芳,他虽然不识民间疾苦,但是却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的想法必定会得罪各大藩王和士林豪族,如果前期太过分,明显可以被冠上暴君的名头!杨广不就是这么被李家夺了江山?京杭大运河,如今可是还在用!“说来听听?”但他也不认为被谢迁看好的焦芳是一个只会用这种竭泽而渔的方法。
“自古商贾富甲天下!可见商人敛财的手段通神,南宋龟缩一隅,却能依靠着昌盛的商贸支撑着巨额的岁币!”焦芳嘿嘿一笑,河南的巨大商贾不多,能够维持商贾富足的只有沿海的蛮人与地处边关的走私!国内自取,却是轻易富不起来的!
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听一旁的李东阳出声阻止道:“陛下不可啊!商贾却是富有,但是正因富足,极有可能结交大臣,到时恐怕和加税无疑!”朱厚照点点头,目光看向焦芳,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对付这些手段!却见焦芳飒然一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李大人错了,老夫可不是要加重商税!虽然商税过低确实不妥,但是此事应当等陛下真正掌控天下后,再重新更定!老夫说的是陛下暗中扶持几家商贾!”焦芳笑容充满了奸诈!“他们的后台是王侯将相,可是能比得过陛下?至于争利?陛下又没有增加税赋天下谁信?若是再打着陛下的名头做些善事,岂不是一举两得?”李东阳缓缓思索,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虽然没办法说出口,暴露出去也会给陛下添上不少的铜臭味,但是看着朱厚照兴奋的表情,想来不会在意这些问题,不过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皇上这个名头响亮,可是就怕地方上阳奉阴违,那就不是敛财了,而是散财了!要是都能听命皇帝,他们还至于这么苦苦隐忍等待时机迁都吗?于是,开口打击道:“却也有些不妥!要知道陛下为何要另立新军?一旦有了皇上的名头,很可能没等敛财就先散财了!”朱厚照点点头,李东阳说的没错,如果革新皇帝一道圣旨就能上下按要求执行,他也不用这么憋屈地苦苦忍着,还当上了散财童子!
“可是走私呢?”焦芳诡异地笑道。让李东阳和朱厚照面面相觑。走私,可不是普通的走私,朱厚照能够觉察到焦芳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走私军械!也就是铁器。“这?”朱厚照皱着眉头说道:“这岂不是资敌?”要知道他能够料到革新令一下中原定让群雄并起,若是此时资敌,到时可就有可能让铁骑再次踏破中原?
焦芳见朱厚照再次皱眉,也是吞了吞口水,生怕再次否决了!“算了,走私可以!”朱厚照摆摆手,说道:“就从贡品中取出半数高价走私吧!”焦芳闻言大乐,连忙应是,说道:“这御用之物恐怕更让那群蛮子疯狂!”
“焦卿可有人选?”定下了方法,总要有人去做,“这个倒是不难,商人碾压也是残酷!落魄者不知凡几!找个落魄商贾就是。”
朱厚照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嘱托道:“记得招呼厂卫查清身世,莫要招了探子进来!”焦芳连忙应承下来,谈完了忧虑之事,李东阳和焦芳见小皇帝没有其他吩咐,一齐起身,恭声道:“臣下告退!”
朱厚照摆摆手,显然还在思虑自己的发财大计!两人对视一眼悄然离去,等出了宫门,李东阳并没有上自己的轿子,而是和焦芳共乘一轿,他们年纪不小,所以朱厚照直接同意他们的轿子可以入宫,等李东阳感觉身子一晃,轿子离地,出声对焦芳说道:“孟阳,此策可真的靠谱?要知道先宋皇室多亡于蒲家之手啊!”他害怕找的商人不仅没有赚来钱,反而直接溜了!
焦芳看着李东阳,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西涯先生该不会真的以为老夫打着皇上的名头行事吧?”
“难道不是?”李东阳狐疑地看向焦芳,他可不认为刚刚焦芳在欺君。焦芳摆摆手说道:“走私最大的头目是谁?”李东阳心中一动,说道:“你是说~”
焦芳闻言点头,笑道:“走私肆虐,九边将士会不知道?想来和将门脱不了干系,而皇帝又不是查他们的底,只不过是想插上一手,得些银子,加些条件!甚是可以冠上御用之名!谁都不是傻子!哪个赚钱多?”李东阳点点头,心中颇感有趣,有些玩味道:“这算不算皇上自己挖自己的墙角?”焦芳闻言也是一乐!却是关税也是朝廷的利益,皇上带头走私,如此形容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