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声音低低柔柔,仿若随风而来。
惊愕过后,薛儒望着那一袭青衣长裙,胸间霎时间溢满了铺天盖地的惊喜。
“赏金五万?五万两黄金,这皇家出手果然不凡……先不说这份巨额奖励有多诱人,若是借此时机进得天庭面圣,得了陛下的赏识,承了天赐之露名声大噪,那往后的人生便从此开了挂。”
用手中的扇子点了点额角,那人好看的嘴角轻轻一扬。
“可也正因为如此,总有人会忘了皇家的榜文向来看着赏金丰厚,却从来不太好拿。”
手腕轻轻一扬,将皇榜扔还给薛儒。
“揭了皇家出的榜文,若是做不到这皇榜上的要求,便罪成欺君,这可要掉脑袋的大罪。”
她斜歪着脑袋睨着薛儒,对他眼中的喜悦视而不见,笑得一脸漫不经心,“还未曾大放光华的人生眼看着就要夭折,薛儒,我很好奇此时的你,心中还有何想法......或者说,遗言?”
薛儒听她说完,喜悦瞬间散的无影无踪,抖着两腿颤巍巍地跪下,一瞬间老泪纵横。
“珑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
东岚国凌家正厅。
大门虚掩,凌少逡(qūn)大剌剌地歪坐在大椅上,眼神斜挑地看着那站在窗前长吁短叹的凌炝(qiàng),一脸无语。
“唉……”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传来,凌少逡额角突突直跳。
他瞟了眼愁眉不展的凌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不小心落了水,得了一场风寒罢了,等伤寒去了,病自然就好了,爹何至于这样一天到晚的唉声叹气?”
凌炝心下恻然,“膺王殿下落水,虽救得及时,但无奈落水之后便受了寒,宫中的御任医师说膺王殿下这是寒气入体导致的昏迷,但如今伤寒已好却一直未能清醒,恐怕……”
哀忧的话未毕,凌炝复又叹了声气,引得凌少逡讥诮一笑。
“膺王殿下向来体质羸弱,承受不住这小小的风寒多昏睡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就此醒不过来……”
不以为然的话未毕,凌炝脸色微变,陡地断喝道,“休得胡言!”
他朝膺王府的方向,恭敬地合掌一拜,肃穆正色。
“膺王殿下身体大好的时候,那可是战场上令一众敌军闻风丧胆的角色,就连为父也要甘拜下风。”他竖目瞪向凌少逡,“膺王殿下虽比你长了几岁,却从小就比你有出息多了……”
“那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凌少逡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摆手,“如今世人都说,膺王殿下武功尽失,废物一个,比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闺中女子还不如。”
慢悠悠的话一落,凌炝胸中一股血气上涌,只是一回想起膺王殿下这位天才轰然陨落的事实,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辩驳。
纵然世人都说膺王殿下无能,但身为一个对王朝忠心耿耿,又对膺王殿下敬佩有加的人,凌炝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用如此轻慢的语气贬低王室。
“那也不是你能随便非议的!”凌炝竖目呵斥。
凌少逡轻哼,又要呛声时,大门处传来一道柔和的嗓音,“逡儿,你又在顶撞你爹了。”
南疏推门而入,看着这对父子好笑地叹气,“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凌炝见她进来脸色缓了缓。
凌少逡一脸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娘,我只是在同爹陈述事实。”
凌少逡说着,一边搀扶着他娘入了座。
南疏坐好,而后抬头看着凌少逡含笑道,“膺王殿下自四年前伤重以后便闭门不出,等闲不见客,就连每三日的朝议大会众官员也未能见其一二面。”
她笑着拍了下他手,声音轻轻的,“逡儿,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街市上那些对于膺王殿下之说不过都是些传言,怎能算事实?更何况逡儿你连膺王殿下的面都没见着,仅凭旁人的几句话就妄断他人的为人?”
凌少逡剑眉一竖,不服气道:“外界传言或许不一定真实,但也不一定全是虚假的消息,若是没有半点依据,那些人也不敢如此传扬。”
南疏抚着凌少逡的手,苦口婆心道,“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不一定真实,其中还掺杂了不少虚假的言论,和不友好的揣测,我们就更不能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并以这些传言去批评的一个人的是非功过——有些事情,必须了解更多,才能对别人做出正确的判断。”
凌少逡总觉得他娘似乎意有所指,心下暗暗反感。
“众人皆知的事情,不管它是无中生有的捏造,还是有案可稽的实据,我们何必非要去探知真假?”
他说这话时,声音已有些尖锐。
话音方落,凌少逡见他娘一怔,似乎是惊讶于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由拉着南疏的手,缓下了声音。
“娘,儿子并非全然相信这些言论,也没有非要和爹争个输赢,”他扭头看了凌炝一眼,语气中透着怨怪,“是爹天天对旁人家的儿子赞不绝口,反将自家的儿子却处处贬低,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爹的?儿子气不过才会与他争论。”
“分明是你自己不如人,却还不许我夸耀一下别人?”凌炝冷笑。
凌少逡脸上登时一青。
“膺王殿下若是真像爹口中说的一样优秀,怎么不见陛下有厚待一二?”
讳莫如深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南疏不由失声抽气。
“住口!”
凌炝厉喝出声,吓得凌少逡一抖,随即他脸色霎时一变,想来是反应过来自己竟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这种随时都会为家人惹来大祸的话。
凌炝瞪着他发白的脸色,用力紧了紧拳头一字一顿,“凌少逡,你若真有出息,怎会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凌少逡虽然有些悔意,但自小要强的性格迫使他不愿在凌炝面前低头。
“还不是爹给激的……”他嘀咕,语气却弱了许多。
“还敢顶嘴!”他话音刚落,凌炝倏地一掌击向桌面,桌上的茶水顿时四溅。
“你这个混账东西,看我今日不——”
“老爷……咳!咳咳!”
凌炝怒指正凌少逡,正要好好教育一番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嘶咳声。
“夫人!”
“娘!”
看着南疏捂着胸口,连声咳嗽不止,凌炝、凌少逡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