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梓安买完单告诉我他的诊所有点事,让我帮他遛狗,晚一点去他诊所找他。
于是我又牵着狗,去往怅琴湖畔走走。
湖边竖了一米左右高的黑色栏杆和铁链,沿湖的地面铺了一条窄窄的鹅卵石的小道,湖边的树木将湖与马路隔开,几乎听不见马路上车水马龙声。
来散步、遛狗的人很多,湖面在落日余晖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微风徐来,撩起了我耳畔的发丝吹到脸上,痒痒的。路上还有蚊子,冷不防我的小腿和大胳膊就被咬了好几个大包,于是我走路的时候走得格外注意,防着再被蚊子咬。
小康乖乖的,一些小朋友还走过来摸摸它,它又去谄媚的舔人家的手。
“阿姨,你们家的狗真乖。”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和小康玩,小康会和他玩握手游戏。
我心里在怒吼“叫姐姐、姐姐!”“这只蠢狗才不是我家的呢!没看出我和它一点都不像一家人吗!”但我还是挤出微笑,和颜悦色的告诉他:“是呀,它叫小康。”把本来想加在小康前的“蠢狗”硬生生吞了下去。
渐渐地天就黑了下来,我发现湖边的路灯很漂亮,白莹莹的,黑色的灯柱子,而发光的灯像一本本翻开的书本,也想一只只展翅的白鸽,一路看过去,竟然很有几分诗意。
湖边空气各位湿润,风软软地从湖面吹过来,来湖边散步的人却越来越多,我身旁常常飘过痱子粉和花露水的气味。
好像这的人习惯出来散步,很多人见面用当地方言打着招呼,有时候几个人碰上还能聚在一起多聊几句家常,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充满了小城特有的人情味。
这一切亲切的让我感到害怕。
我害怕自己迷恋上这种烟火人生,而最终却得不到它。
我沿着湖绕了两圈,看着天上月牙儿比昨天更细了些,薄云轻飘,微星二三,月牙儿在云彩里影影绰绰。再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带着小康往虞梓安的诊所慢慢走去。
我到诊所的时候,看见虞梓安的诊所还开着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在输液区输液。而虞梓安正坐在桌前看书。屋里有点热,输液区一台落地电风扇正在不停的摇着头朝着老奶奶吹。而虞梓安却没有开电风扇也没有开空调。
“你不热么?”我问他。
“心静自然凉。”他把书收起来,带着得意的神色告诉我,以前他读初中的时候,学校没有电扇,夏天太热,学生都学不进去,拿着本子、书、扇子拼命扇风,班主任就告诉他们,读书静下心来,就不热了,就是所谓的心静自然凉。
“后来你们就认真学习不觉得热了?”我好奇的问。
“后来班主任老师集资帮我们装了电风扇。”虞梓安笑起来,说,“老师也热啊。”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点幽默细胞。
我们在诊所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虞梓安还给老奶奶换了瓶水。后来,一个中年女人来接输液的老奶奶回家,顺便带了几块切好的西瓜送给虞梓安,表示感谢。虞梓安倒也不客气,收下西瓜,帮老奶奶拔了针头,拿棉签摁住针孔后,又和女人交代了几句。
“你这算收受贿赂吗?”我瞄了一眼桌上那绿底白皮红壤黑籽的西瓜。
“算。”虞梓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总有人贿赂我,害得我这个夏天都没买过西瓜。咱们得把这罪证消灭了才行,不然我这一世清白可就毁了。”说完他拿了一片西瓜给小康吃。
小康摇着尾巴吃得欢快,不过它吃西瓜不吐籽。
虞梓安又递了一块给我,我正好有点口渴,也不假惺惺推辞,道了声谢就接过西瓜开吃,西瓜略微冰镇过,脆而甜,汁水丰富,非常新鲜,应该是刚切开不久,是每年夏天的解暑解馋的王级水果。
吃完西瓜,虞梓安要带我去吃夜宵。
“这样一直吃,不太好吧,况且现在才十点多。”我想起大学时候其他室友来这里玩,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直吃吃吃的节奏。
虞梓安不以为然:“等开始吃的时候就十一点了。”
我实在是不想再让他请客:“还是算了吧,一直让你破费,挺不好意思。”
他关灯,又关了卷闸门:“没事,你难得来一趟,来了就是客人。”
我心里想着他还真是对小叶忠心耿耿,小叶让他帮忙照顾一下我,他就真的不打折扣的去办。想想也为小叶感到可惜,但又一想,感情这回事,很难说得清好坏得失,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我们眼里再合适的人,也比不过小叶眼里觉得合适的那一个人。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待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怎么看待他们自己。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幸福,哪怕旁人觉得他们多么辛苦委屈,也只需要祝福即可,毕竟那是别人的生活,生活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何必凑那个热闹。
小康又被牵着出门,我觉得它可能想休息休息,但是一看它一脸兴奋劲,舌头伸出来“哈哈”的散热,四只小短腿在地上来回蹦跶的样子,我想我可能并不了解这只狗吧……
虞梓安请我去吃烧烤,烧烤摊在小吃街后面一个不算好找的地方,但是此时已经几乎满座。
一个看起来沾满油污的白炽灯连着红白色交缠的电线挂在简易的红顶不锈钢棚子的横梁上,棚子底下坐满了人,好几台摇头晃脑的台式电风扇在朝着棚子下的人呼啦啦的吹风。
有些桌子围满了一圈男人,这些男人光着膀子,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一身赘肉,前胸后背肩膀都纹着纹身,穿着花色大裤衩或者深色大裤衩,简易桌子下面放了几箱啤酒,另外一些喝空的啤酒瓶七倒八歪地散落一地,桌子上面是一堆堆的烧烤盘子,盘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烤串和贝类鱼类等等,他们嗓门挺大,说着方言,听着意思都是兄弟义气、豪气什么的。
有些桌坐着的是戴着眼镜的男孩女孩,看起来像学生,也要了几瓶啤酒,在一起讨论着各地见闻,他们有的说普通话,有的说方言。
还有一家人来吃烧烤,孩子看起来也就上小学初中的样子,父亲一两瓶啤酒,妈妈和孩子喝果汁。
也有小桌看起来是热恋期情侣,大热天的非要坐在一起,空着桌子对面,男孩一手揽着女孩的肩膀,一手为女孩拿烤肉串……
一台油乎乎的电风扇反着放在烧烤架前,烧烤师傅满头是汗,不停的翻动着烤架上的各式烧烤,添加作料,白烟从电风扇背面传到电风扇正面然后飘荡出去,但远远看过来时,能看到这里被一团白烟笼罩,好似个虚幻的海市蜃楼。
我们点好了想吃的烧烤,等了一会才有座位。
“你不是医生嘛,怎么会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我用吸管喝着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汽水里气泡附着在吸管上,密密麻麻。
“对啊,烧烤不健康。”虞梓安有些无奈地说,“可是如果一点都不吃的话,就没朋友了。”
“所以说你是为了社交才吃烧烤?”我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虞梓安不会因为要招待我才勉为其难过来吃烧烤吧。
“不,我是为了吃烧烤。”虞梓安笑起来,“不健康怎么办呢,好吃呀。”他看我似乎有点不相信,又说:“我是说真的,我偶尔也会来吃,一年吃个几次,解解馋。”
“好吧。”
小康在周围转悠,有些人扔一些骨头和肉给它吃,它尾巴摇得可欢。
这家店的烤串分两种,一种是纯烤串,比如纯肉、纯素等,还有一种是混搭的烤串,店主自己搭配好的,有荤素搭配的,也有多种素食或荤食搭配的。我觉得这家店生意好,不仅仅是因为老板人客气,笑眯眯的,更是因为他花了心思做生意。
生蚝烤的滋滋响,上面加了些蒜泥和细细的葱花。用筷子夹生蚝肉,却很紧实,不太容易从壳上取下来,多少要费点功夫。但是口感却很好,滋味鲜美。
五花肉是和青椒块、洋葱片串在一起烤的,油而不腻,五花肉的韧劲与青椒洋葱的清爽搭配的很好,再加上店主秘制的酱料,咸甜香,能把食材本身的滋味给引爆出来,而不是“功高盖主”的那种酱料。
鸡杂串里串了几颗大蒜子,抹上红彤彤的辣椒粉,蒜子烤的糯而甜,鸡杂口感细腻,辣椒的香辣去除了鸡杂的腥味。
鸡肉与彩椒串在一起烤制,烤制过程中抹了些许蜂蜜,鸡肉外焦内嫩,与彩椒一同入口,甘甜丰盈。
几种豆腐干搭配的豆腐串搭配着白色的葱段,抹上酱料,别有一番滋味。
羊肉串和牛肉串我们点的是纯肉串。
羊肉串上的孜然粉很香,微微有些羊肉膻味,但刷了一层薄薄的辣椒酱,那膻味就变成了风味。
牛肉串的肉切得比较厚实,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没熟透,结果咬开一看,火候刚刚好,选的是肥瘦适中的牛肉,外面的肉烤得略焦而紧致,里面的肉是漂亮的刚刚烤熟的模样,咬在嘴里,既有牛肉的嚼劲,也有适宜的滋滋汁水。
其他细类不再一一描述,心里只感叹难怪这里生意这么好。
虞梓安不喝酒,和我一样喝冰的橘子汽水,他吃的慢条斯理,而我则吃得像个八爪鱼。和他一对比,我顿时汗颜。
我吃得一身大汗,在休息喝汽水的空档告诉虞梓安这个决定:“我打算明天回去。”
虞梓安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回去?”
“回去有点事要处理。”我这话说得有些严肃,让我们两人之间刚才还在说着“好吃好吃”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他低下头咬着汽水的吸管,不看我的眼睛:“哦,也是,你在大城市上班,确实也忙。”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其实他没有问过我做什么工作,我也没有告诉过他。
吃完宵夜,两人一狗在路灯下晃荡回旅馆。
虞梓安把我送到离旅馆不远的地方就回去了,临走前和我说,明天他把手机拿给我。
进到旅馆,虞梓安的妈妈也给我拿了半个小西瓜和一个勺子,说特地留给我的。
等我洗完澡坐在房间里吹空调时,忍不住又把半个小西瓜给吃了,肚皮撑得圆滚滚。我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叹了口气,躺倒床上。我有个坏习惯,心里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吃得过多,让自己撑得难受才行。
赶紧回去吧。
我在这里,终究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