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玛把刀像门闸一样的横架在大门口,他回头向着教堂的大门冲去,在踏入前厅的一瞬间,他听见门框发出一声扭曲变形的尖锐声音。
他冲进教堂,回过身去帮推门的人合上大门并落锁。
最后一道锁落下后,有什么东西在门那边轻轻一撞,随后,牧师们打开了教堂的防护罩,外面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一位小男孩大胆的递给西格玛一块手帕,不用他说,西格玛也知道自己很狼狈。
蓝色的血液浸透了布满划痕的衣服,浑身都是一股硫磺的臭味,手上的细密划痕中有几条比较深的还在滴血,让他有些后悔过早的使用了治愈符文。
实话说,那些在镇子外围的人才是最辛苦的,他们需要应对不止一个方向的攻击,小魔怪的数量和质量也比西格玛面对的要更多更强。他们的工作也非常出色,因为西格玛基本上没有碰到体型非常大的小魔怪,需要弓箭手解决的,能跳过教堂围墙的小魔怪更是只有十几只。
西格玛身为最后一道防线,杜克思敢于只让他一个人守着,就是因为抵达这里的攻击早就被外围的士兵们一层层的削弱了。
但这些教堂里的民众只看到了西格玛,于是他们给了西格玛堪称英雄的待遇。
在如此的热情下,西格玛自己感到局促和拘谨,但他知道,按照人设,派克特不会这样。
于是西格玛只好做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嘻嘻哈哈的和人们吹几句牛皮,聊一聊自己以前的出身和经历。几位女士和他靠的过近了,这让西格玛觉得有点不舒服,等到一位女士大胆的把手帕塞在他的怀里时,西格玛终于找到了让派克特顺利退场的方式。
这位年轻人的脸噌的一下红透了,他从教堂的座椅上跳起来,含糊不清的说自己要去帮忙检查一下门窗,随后就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向着教堂后面的走廊奔去。
呼……终于出来了,现在是去楼上躺一会儿还是……
西格玛正在这样想着,就迎面撞上了兰姆珀。
两个人都跌坐在地上,感觉有些尴尬。
“你走路没有声音的。”西格玛抱怨着爬起来,顺手把牧师也拉了起来。
“是我有点急,刚刚法师大人已经传送过来了,他飞出去找这些深渊生物的首领了。”兰姆珀站起来,拍打两下自己的下摆,“上面的两位弓箭手叫你上去。”
“我知道了,唉,都不给人一点休息的时间。”西格玛抱怨着,他看向还有点后怕的牧师,平日里稳重的人也因为小魔怪的蜂拥而慌张起来了呢,“大厅的人们会喜欢这个消息的,去喝杯酒,事情已经过去了。”
楼上的弓箭手们刚刚送走了法师大人,他们没来得及互相聊上几句,西格玛就上来了。于是这两位士兵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这位年轻人身上,他们带着点军事化作风的威严视线扫的西格玛不太舒服。
弓箭手们的目光在西格玛手背上的伤痕处交叠了一下,他们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一个人立刻环视了一圈天空,另一个人则凑近西格玛,小声的开口。
“一会儿法师大人回来的时候,把你的附魔用具藏好。别给我们添麻烦,懂吗?小贵族。”
西格玛的呼吸一滞,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弓箭手,充分的表现了一个毫无城府的毛头小子被点破秘密时的无措。
“好了,谁家的后裔出门父母不塞点能保命的东西?但我们城的法师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物,懂了吗?”弓箭手不耐烦的提点,“如果他要拿走,我们头儿可拦不下来,而我们和法师塔的关系已经够烂的了。”
西格玛连忙点头如捣蒜,他不太确定的问,“隔着衣服,法师都能觉察到?”
“你又没有穿盔甲。”弓箭手翻了个白眼,“找个金属盒子锁起来才最安全,你爸妈没教过?”
隔绝元素视野,木头比布匹要好,石头比木头要好,金属比石头要好……看样子这里的法师探测的方式主要也就是元素视野了。
西格玛这样想,面上却露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
他确实考虑过这位法师的感知能力,但为的并不是那个治愈符文木头挂坠,也并不是伊克斯帕斯给的油彩,刻刀和符文词典,他担心的是德布罗意先生的失效护符。
治愈符文虽然是他目前唯一能用的附魔产品,但级别太低,也不够显眼,丢了不那么心疼。伊克斯帕斯给的东西,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底细,真正的大师不是那么好遇见的,他也不慌。
反而是德布罗意的护符,这东西具有纪念意义,西格玛可舍不得丢。因为被伊克斯帕斯强行取下,它已经失效了,但林语者的装备在北地都算是寻常买不到的货色,护符上面残留的元素力,在元素视野非常鲜明。
尤其是,人类的国度里法术并不丰富,如果说在北地,它看上去不过是花丛中的一朵比较鲜艳的花朵,在金鹰王国,它看上去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还是满月的那种。
如果有个石头匣子,西格玛都觉得有一半的可能性不会被注意,但几层布……他早上选择护符用来当自己的护心镜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没有金属盒子,一时半会儿也借不到这种东西,但教堂的墙壁是石制的,这种厚度已经足够隔离元素视野了。
西格玛把自己在走廊里的睡箱拖回房间,把除了刻刀之外的东西都留在了里面,拿铺草盖好,又罩上了一件外套。关上门,他估计着法师也不会随便进士兵长的房间。
如果他们要商议事情,应该也不至于进这个房间,毕竟西格玛名义上还属于这个房间的半个主人,随时可以过来充当电灯泡。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西格玛还是把东西在铺草里面分开了,这样被一锅踹的几率会稍微低一些。
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西格玛才下楼,这时教堂的大门已经重新打开了,外面是一地的小魔怪的尸体。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外伤,甚至没有什么特殊表现。
有些胆大的孩子已经走上前去,轻轻的拉扯起小魔怪的尸体。
小魔怪的毛皮很薄,腐烂的也特别快,肉没有营养,所以也没有人去主动处理这些尸体。
尸体散落在院子里,教堂外,从大门到教堂门口拖了一路,显出一种冲锋的悲壮。
看着那些睁着的红眼睛,西格玛莫名的感到了几分死不瞑目。
“真是恐怖。”西格玛说。
“真是罪恶。”兰姆珀说。
牧师和画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困惑。
这些小魔怪为什么要攻击镇子?它们又为什么要冲击教堂?它们为什么冒着风险袭击人类,去扩大自己的群落?
很奇怪。
就算是有高级的深渊生物在后面指挥,它的思维也很奇怪。
或者说,如果有有思维的高级深渊生物在指挥,事情才更奇怪。
深渊是标准的秩序区域,虽然它们的价值观,尤其是善恶观和主世界区别很大,但它们的逻辑非常严明,毕竟契约都是它们创造的。
大概只有深渊生物可以宁肯死亡都不会违背契约了,某种意义上它们甚至接近机械之都的机械造物。
西格玛估计着法师大概是去镇子外面巡逻了,因为镇子围墙上的守卫们回来了,他们说镇子里面已经安全了,教堂里面的老幼妇孺也渐渐的回家了。
杜克思也终于出现了,他之前告诉西格玛他会在教堂里面坐镇,实际上却跑到镇子的围墙上去帮忙了。
对于他这种说话不算数的行为,西格玛有很大意见,却毫无办法。
“我把睡箱拖回房间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去?”西格玛不太情愿的问杜克思。
“我们还会帮忙巡逻一天,并且现在还得等法师大人回来。”杜克思一点都没有在意西格玛的语气,“正好,你把那个阁楼再打扫一下。”
“你吩咐我还上瘾了吗?”西格玛大着胆子,丢给杜克思一个白眼。
“因为你好用,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杜克思很随意的询问,事情告一段落,这位士兵长明显轻松不少,“好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们这些贵族后裔确实不喜欢参军。全是一群吃不了苦的小家伙,只会躺在祖辈的封地上过一辈子。你离开家族封地恐怕就耗尽了自己的胆子。”
杜克思说话不好听,西格玛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的人设应该也能习惯这件事,所以没有给出什么多余的反应。
“真不好玩。”杜克思没有机会去敲打一下咋咋呼呼的年轻人,耸耸肩走了。
远远的,西格玛看见士兵长找上了牧师长。
“法师大人大概会在晚餐的时候出现,他去附近搜索那只高级的深渊生物了。他觉得那很可能是一只影魔,因为他三个月之前实验传送法术的时候不小心放出来了一只影魔,不过对此你得保密,法师大人可不想承担责任。”杜克思的嗓门并不小,西格玛觉得他在有意挑起法师和安亚那镇的矛盾,看样子这个法师和弗尔斯特城的军队关系真的很差。
晚饭的时候,西格玛果然在餐桌上看见了那位“法师大人”。
那是一个阴沉着脸色的年长者,从他斑白的头发看,他恐怕已经六七十了。他裹在一身密不透风的墨色长袍里面,像一只黑色的鸟一般的从空中滑下来。
那是飞行的法术,这种法术在北地很少见,北地的法律规定了很多禁飞区,哪怕在野外,也需要考取专门的飞行执照,不然罚款的很厉害。
西格玛没见过,所以他睁大了眼睛。
而让西格玛有点不安的是,法师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停下了。
“你,是干什么的?”法师的口吻带着冷漠,听不出来什么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