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这把武器吗?”兰姆珀顺着教堂周围的走道点燃更多的烛火。
“比我以前的差远了,最开始练的时候,我们不用刀用剑,那都比这个好上千倍。”西格玛毫不客气的说,他大致形容了一下佐恩的那对剑,最后还是没敢在它上面冠以自己的姓名,哪怕现在隔着这么远,他撒谎都不敢说佐恩的剑是自己的,实在是因为那孩子对自己的武器太宝贝了,“不过那对剑是我哥的,老家伙把好东西都给他了。”
兰姆珀倒是听着皱了皱眉,“听你那个描述,我觉得那对短剑更像匕首。”
西格玛仔细一想,倒是有点恍然大悟。佐恩是影舞者,一个类似刺客的职业,用的应该是匕首。只不过因为佐恩太小了,他的匕首又比较偏细长,拿着双开刃的匕首,才会被西格玛当做短剑的。
啧,信仰巢神的骑士,可是不会用匕首作为家传武器的。
西格玛没有掩盖自己的恍然大悟,他用一种后知后觉的口吻开口,“这样一说确实唉!老家伙不会因为那时候我们小,就从战利品里面拿出来一对匕首骗我们是剑了吧?我哥大了之后确实不用那个了,但那时候我都已经追求艺术了……幸好我那时已经对刀术不感兴趣了,不然我肯定会去把那对匕首当剑要过来的。那就丢脸了!”
兰姆珀对画师的说辞没有什么怀疑,除了大贵族,一般的骑士是不会单独给孩子打造合适的武器的。能找到一对合适的匕首已经是很有运气的事情了,那位骑士说不定也派人在库房里寻找了多日。竟然把那么优秀的匕首作为孩子的训练道具……这位派克特家族不光是宠孩子,还得有几分资产才敢于这样行事。
年轻的牧师微笑着,一点都不显出自己的思索,“那你哥可不怎么幸运,拿一对匕首当剑玩了一个童年。”
“谁说不是?如果我以后回去,一定要嘲笑他。”西格玛这样说,却把话题迅速的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上去,“听说最近落谷那边不太安定?”
“北边就没有安定过,商人们说路上出现了一些小魔怪,这些深渊的东西总是不讨人喜欢。”兰姆珀点点头,“我们已经向弗尔斯特城上报了,他们会派出骑士和法师的,毕竟弗尔斯特城有一座法师塔,别担心,问题不大。”
“那我周末可得在城镇里逛逛,不敢随便出镇子了。”西格玛笑了起来,“正好,牧师长也给我加工资了,我得去买个新的画架。原来的那个,坏了还磕到了我的鼻子!”
“如果你不想在半路上旅费不够,再去荒地里捡青麦粒吃,就应当给自己攒一点儿旅费,我的朋友。”兰姆珀恰当的表现了自己的忧虑。
最近派克特以教堂壁画为主,完全没必要买画架。兰姆珀想。
“别担心,我之后会回落谷,我的老伙计们的新行程大概就三个月,到时候一碰头,还担心什么吃食?是我的画技不足以赚外快,还是那个吝啬的商行老板不想要一个半免费的护卫?”西格玛摇摇头,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别担心,有那个工夫还是多看看北边的小魔怪吧。听说最近圣水可是卖的很不错,巢神会保佑我们的,那些臭烘烘的深渊生物就该回到他们看不见太阳的老家去,巢神不会喜欢他们的!”
这边不是北地,没有靠近幻介的地理优势,深渊生物自然不会因为畏惧妖精而退缩。小魔怪是人类对于低等深渊生物的称呼,这些深渊生物只需要一些铁器就可以解决,甚至不需要耗费法术,如果数量不多,普通的农户都有能力自行解决。
西格玛觉得这事儿反正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太过于自信了。
对于人类的安保太自信了。
此时,镇外不远的荒村里面,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如同猫一般的迅捷。
那是一个篮球大小的生物,浑身披毛,血红色的眼眸里是一个菱形结构的瞳孔,身下是四个长着绒毛的蹄子,一只带着鳞片的细长尾巴末端有一片刀刃一般的锋利结构。
此刻它用自己的尾刀划开一颗树,准确的找到了西格玛当初留下的那块棕色颜料。
“嘶……哈!”这生物发出嘶哑的喘息声,隐藏在毛发下的口鼻部传出了一股硫磺燃烧的独特臭味。
“嘶……哈!”荒村里面,一对对血红色的眼眸亮起。
这些生物在利用自己的叫声,传递一些内部的信息。此刻他们聊起的内容,赫然是在猜测,不久之前有一位强大的上位深渊生物途径此地。
对于深渊物种而言,追随上位者是本能之一,类似于羊群追随头羊一样。而如果一群深渊生物被“头羊”的气息吸引到一起,却没有找到“头羊”本人。
羊群就会再推举一个头羊来带领大家。
一般的情况下,一群小魔怪哪怕有了组织性,也并不至于引发多大的问题。
这种低级的深渊生物只会胡乱挥舞自己的尾巴,受限于体型,它们只能捕食小于家犬的动物,考虑到深渊生物所需要补充的一些独特元素力,在主世界,它们并不占领优势生态位。
但如果这时,正好途径了一只影魔,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影魔通过占据别人的阴影来控制别人,而此刻,它占据的是一位小男孩的躯壳。
那是一位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瘦弱的能看见胸膛靠上面的五条肋骨,他的四肢干瘪的能看出关节的结构,手指甲和脚趾里面塞满了泥土,一张并不多么可爱的脸颊上面无表情。他的瞳孔不正常的散大,正中央是一个深红色的菱形,他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开,突出嘶哑的深渊语。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口,我们需要武器,我们需要更多的血肉储备。”
小魔怪的叫声短暂的停息了一会儿,随后发出更大的喘息声音。
“你们的祖先被空间震荡卷入,你们出生在主世界贫瘠的大地上,承受着阳光的灼烤。”影魔环顾四周,语调渐渐的充满了煽动性,“你们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岩浆浴,也从来都没有机会闻到一口深渊的芬芳气息,但深渊从未抛弃过我们!”
小魔怪们安静的连一声呼吸都听不到,只有一双双红眼睛盯着那张男孩的脸。
“我们需要更多的血肉,更多的武器!我们要打进人类的城市,占据他们的法师塔。那里有一道门!一道通往故乡的门!”影魔挥舞起男孩麻杆般的手臂,“我们不是生来就是给这些主世界的丑陋生物欺压的!我们本来应该在故乡大口撕咬属于我们的血食!现在,反抗的日子到了!我们要带着新鲜的血食回家!深渊在等待我们!”
夜并不寂静,小魔怪的呼声联合在一起,仿佛巨兽的咆哮,那是它们的欢呼。
此刻的安亚那镇,此刻的弗尔斯特城,还在一无所知的沉睡。
对于西格玛而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上。在阁楼上醒来,和牧师们吃过早饭,他原本打算外出去买个画架,随后回来慢悠悠的在教堂里画画壁画,期间有机会就对着兰姆珀牧师不停的吹巢神的彩虹屁,以此坚定自己的虔诚。
这一切都被一位步履匆匆的护卫打断了。
“北边营地发现了商队的残骸,有三支驻扎的商队遇害,他们的护卫也阵亡了。痕迹很像是大批小魔怪做的,但货物都消失了,这点又有些像是劫匪。”护卫报告,“算上本应抵达却没有抵达的商队,城北失踪的旅人……商人们很不安,甚至连佣兵都开始骚动了。”
“给佣兵工会的调查任务涨钱,增加城北的护卫,从明天起,晚上关北门的时间提前。”牧师长很平静的安排,“把库存的圣水拿出来,对城卫兵的武器进行浸泡,派三个信使去弗尔斯特城反应这个情况。再去佣兵工会发布收集小魔怪尾刃的任务,告诉他们只是小魔怪的数量有点多而已。收集到的尾刃直接做成长矛,分发给附近的村落,告诉村落里面的民兵们注意巡逻。”
“是。”护卫对着牧师长行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牧师长突然开口,他看着护卫回过头来,又沉默了,他最终摇摇头,压下了心底里突兀升起的不安,“不,就这样吧。你去吧。”
等到护卫完全出门后,牧师长抬起头,吩咐兰姆珀,“你今天下午不用去藏书室查那个符文了,去检查一下教堂的祈祷石,再去拿两瓶圣水送给镇长。”
“是,牧师长。”兰姆珀迅速低下头,他面对牧师长总是顺从的像羔羊一样。
“派克特,可能要麻烦你了,壁画的工作先放一放,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守备。”牧师长开口,“我们得派出更多的守卫去保护镇子,每当这种时候,有些人就会打起教堂的主意,教堂的侧门就麻烦你看着一些了。”
“没问题,但听见北边这样,我有点担心,能不能给把武器?”西格玛表面上一脸忧虑中装出欢快的样貌,心里实际上对这种事情不以为然,对得到武器也没有抱着太大期望。
守卫教堂主要就是看着人,威慑作用更大,作战概率低的可以疏忽不计。没看那么多看门的都是中老年人?哪怕真的有什么人违规,那也是喊一嗓子而不是拿出刀子的事儿。
“可以,但我们恐怕没有多余的圣水去处理你的武器。”出乎西格玛的意料,牧师长随口答应下来,似乎一门心思都被如何处理北边的问题所占据了。
“有个刀子握就够我安心的了。”西格玛大口吃完早饭,装作心不在焉的回答。
此刻的北门,一队护卫正在出发前往最近的村落。
“小魔怪已经敢于成群结队的袭击营地,过不了多久它们就敢于袭击人口更多,拥有固定建筑的村落了,我们要在那之前通知到位,告诉民兵们做好准备,等到弗尔斯特城过来清理后,事情就过去了。”队长正在吩咐他的队员们,“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来回的途中,不要停留太久,小魔怪很可能会在途中袭击我们。”
但他们很幸运,直到远远的看见村落的屋顶,他们都没有遇上那种毛茸茸的黑色小魔怪。
队长看着没有炊烟的村落,觉得他们一定在路上耗费了太久,导致午饭的时间都过去了,他不由得有点担忧自己能否带着这对人马在天黑前赶回安亚那镇。
在路上过夜,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他们踏进安宁的村落,队长敲响了村落里一户人家的门,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对于他的队员们的客气,而是摆出一副倨傲的样貌。
在这种小村落里面,倨傲能带来更好的收益,说不定还能收一些“小礼物”,反正他们辛苦跑了这么远,为的却是这里人的安全,收些东西是应当的。就算这些村民不够“识相”,他也是要拿些东西走的,总不能让手下的士兵们白跑。
队长用强硬的口吻要求开门,但迎接他的并不是顺从到软弱可欺的民众。
而是一片寂静。
阴暗处,一对对红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