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言已至此,若魏某再考虑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这样吧,在下即刻便替小姐拟写一封。”
“有劳魏先生。”
屋子里正好有现成的笔墨,摆砚磨墨这事林姜从小就在父亲身边伺候惯了,义不容辞地接手了这项工作。
等魏言吹干纸上的墨迹时,日头已经西斜,光亮亮的天空再过不久就要沉沉暗下去了。魏言将写好的信细细地折了两折。
“待会儿我便会派人将此信快马加鞭给殿下。”
“先生,不介意的话,小女这里有个锦囊可用。”
林姜解下自己别在腰间锦囊交给魏言,魏言接过这个青地锦囊仔细翻看着上面的白玉兰纹样,眼中渐渐流露出淡淡喜悦的流光。
“这朵玉兰针法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不知这绣品可是出自林小姐之手?”
“先生慧眼,也有看错的时候,林姜自小不喜女工,这锦囊完全是舍妹林芸的手笔,她自幼就喜玉兰,长于此花的绣法,家中人人都会佩戴她绣的锦囊。”
说到自己的妹妹,林姜很是自豪,而且她还存有一个念想,希望……那人看到这件锦囊后,能想起她那个傻妹妹。
魏言将信缓缓塞进锦囊,轻轻拉上封口的系带。
“大小姐聪慧过人,二小姐又心灵手巧,林家出了如此二位佳人,林老爷治家有方魏某佩服!”
明明是抬举的话,林姜听来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苦涩,默默地自言自语。
“我哪里算什么林家大小姐。”
只是声音太轻,一旁的魏言没有听清,以为林姜是在和自己讲话,问她方才说了什么。
从自怜中回神过来的林姜慌忙转移话题。
“想必林伯和赵兄弟他们都回来了,魏先生,不如我们还是回前堂去吧。”
魏言想着这里这封信写得够久了,林小绪他们应该已经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便欣然应允,二人于是一同回到了前堂。
果然如林姜所说,不大不小的前堂,被赵青那班结实的兄弟占得满满当当,赵青和林小绪坐在小桌边上讨论着什么,整整一屋的大汉挡住了,看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林小绪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想必不是什么有趣的谈话。
仿佛是有感应一般,当魏言一出现,那群人齐刷刷地转向他,抱拳,作揖道“先生。”
林小绪见到魏言,便迫不及待地蹦哒到他身边,扒着他手臂,嘴巴凑到他耳边,想要说什么。
林姜见这主仆二人有话要说,自己不便打扰,于是踱步向赵青他们走去,魏言目光紧锁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待林姜走后,才扒开黏在自己手上的林小绪。
“交代你的事,办如何?”
“哈哈,方兴艾那个腐儒,一看到我拿出印信立马就跪地求饶了,我还赏了他几个板子,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可惜,自夸没多久,就遭到了魏言的打断。
“重点。”
“呃……他说因为传言太子被软禁东宫,至今音讯全无,皇上又下旨派遣雍王殿下做监察使,他是怕雍王会乘机大挫南方太子一派的大臣,所以就打算先下手为强,给雍王在行州安排个大麻烦,没想到皇上也派了您来,他说幸好您阻止了他,否则就要酿成大错,愧对他的那些之乎者也了!就这些!”
被打断过一次的林小绪把语速加快了一倍,一口气讲完所有经过,最后还不忘拍下主人的马屁。
“现在的确是非常时期,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魏言听着林小绪的话,目光扫向不远处正和赵青交谈的林姜,一言不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小绪注意到主子目光投递的方向,暗自偷笑。
“这林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又如此聪颖干练,真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啊,小人仿佛见到了天女娘娘再世!”
魏言闻言回过头,看见林小绪一副陶醉的表情,朗笑着走开。
“收起你的小聪明吧!这次你可没猜准我的想法。而且……拿平民丫头和天女娘娘做比,你胆子可不小!”
“嗯?什么意思。”
本来只是一句普通赞美之词,被魏言这么一说道真像是拿二人做了比较,这马屁真是拍到马腿上了。
开玩笑,要是真拿一介民女跟统领南方众部归顺容国的天女娘娘做比较……娘娘心善或许不会计较,可元祖皇帝……真的会气得从陵寝里跳出来的!
如何去征服一个女人?在她面前表现得任劳任怨、唯唯诺诺,恐怕是一点没用的。
情中圣手可能最是清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等,等到她最困顿无依的那一刻,伸手拉她一把,并且只能是一个顺手,让她感觉到被安稳而强大的力量所包围,在感到安全的同时又不知由来,那么她就会在那一瞬间,在心底植入一棵臣服的种子,再也无法连根拔起。
这种方法用在林姜身上最合适不过,虽然从魏言的言行作为来看,这个夫子的身份并不单纯,林姜也自认为不该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但却总也忍不住对他的好奇和窥探,目光总爱追随着他的身影,以至在他靠近的每一刻,都能瞬间作出反应。
果然,在魏言朝她和赵青一群走来时,林姜能迅速回过头来面对他。
“林小姐同赵青谈了许久,可是想留他们做长工,果真如此的话,即便你二人互有意愿,魏某可也是不会答应的!”
魏话中带着笑意,走到林姜身边站定,取出装有信件的锦囊,交予人群中的某个汉子。
“免维,你须即刻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往恩师处,让他务必转交太子殿下过目。”
除去林姜外,在场的所有人皆有一瞬间的愣神。
那个被指名的刘免维,亦是如此,等双手感受到丝绸的触感时,顿时清醒过来,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会有办法让太傅把这东西交给太子啊!
“如此就有劳……免维兄弟了,不过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再次劳烦各位。”
“若是关于那批粮食的事,林小姐大可不必操心,只需将被毁的粮食补齐则可。”
“补齐被毁粮食之事并不难办,只是目前,闹事的短工已被遣散,而且明日午时之前,码头的货船必须要离开,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到那许多人手,只能请各位帮忙装船,不过各位放心,小女一定会给各位一份满意的报酬。”
魏言忘了,自己原本就是打着做工的旗号接近林家的,不过这搬运的活,必然也轮不到他来做。
可是……赵青和那一班兄弟们,闻言个个面色灰败,主子做了好事,得了好处,还得靠他们来擦屁股,实在悲哀!作为信使的刘免维瞧着兄弟们痛苦的表情,实在该庆幸自己捡到的便宜差事。
“林小姐放心,明日午时之前货船定会准时起锚。”
本着为主子善后死也甘愿的心态,赵青立马向郑重表态,讲得林姜更加惭愧。
“那就有劳各位了。”
又转向魏言道“今日多亏魏先生相助,小女已让人在家中略备了些酒菜,先生和各位壮士若不嫌弃,还请一同前往用餐!”
“林小姐有心了,不过令尊远行,我等贸然前往恐怕有损林家和小姐的声誉。”
魏言虽在推辞,听着并不那么坚定。
林姜答道“魏先生应当不是拘于小节之人,小女设宴是为答谢各位,先生不来,虽能得个谦谦君子的好名声,可要是先生要是欣然赴约,岂不更显豁达。”
魏言顺理成章,接受了林姜的邀请,毕竟,有些事,只有亲眼在林府看见过,才能够确认。
众人在管家林伯的指引下来到了林府,林氏迁居江南近百年,久居行州,在行州城内置有一所老宅,与林家的“宝通船运”只有一墙之隔。
他们此次要去的,是与闹市相距较远的林府新宅,新宅的修建本意是为林家二夫人静养所用,因此也极为僻静。
宅子周围布置有精心打理过的园艺景观,越是靠近,越能感到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朱漆的大门洞开着,前院里架起了两张大圆桌,桌子四周立着十多盏落地宫灯,用绘着花鸟图纹的丝绸灯罩罩着,天还未黑就点起了明晃晃的烛火。
一群奴仆恭候在一旁,显然这桌宴席已经准备多时,只等客人落座上菜了。
有眼尖的女婢看到门外的林姜,急急忙忙跑过来禀报。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二夫人听说你去处理码头上的骚乱后,急得哮喘又发作了!”
听说生母旧疾复发,林姜心中也是十分焦急,忙追问母亲现在的状况。
女婢答道“二小姐熬了帖药,夫人服下后,好了许多。”
林姜这才放下心来,让林伯帮忙安排魏言等人入座,向魏言解释情况后,自己先行回后院探望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