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转醒时,窗外的天微微透亮,看这时辰大概也只是寅初,林芸微微侧过身子,被牵动到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头脑却因痛楚而变得更清醒。
林芸用手肘勉力支撑着,微微抬起上半身,环顾四周,这房间里空无一人,且也没上灯烛。
借着朦胧的天光还是能稍稍看清些屋子里的摆设的,房间很小,唯有一张小榻,正是此刻林芸躺在上面的,正对着小榻不到五步处,立着一块极高的黑檀苏绣屏风,几乎通顶,隔绝了视线,也瞧不清外面是什么情形。
凝神细看屏风,看似轻薄,却投不出一丝光,也不知用的是何丝料,且上面的绣品也是特别。其上绣的是座云遮雾绕里的仙山,山上坐落着一个颇具规模的金顶仙宫,以及一男一女两位驾雾的仙人。以林芸所知来看,这屏风描绘的,应当就是容国开国之初民间流传的那段神话故事,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种民间的物件,着实耐人寻味。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屏风内涵的时候,林芸很庆幸自己经过一番折磨后还能转醒过来,看来入宫这半年来身子倒好了不少,思及此,林芸不免自嘲地轻笑出声。
这么想着,也就慢慢坐起身来,试着站起来走两步,还算稳妥,那就该起身向黄内侍请示,搬回清音殿去了,总觉得这里太过奇怪。
林芸于是试探着向外间轻喊了声
“有人吗?”
立时便有三五个侍女挤进了这原本就不大的房间。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长的侍女,她一手持着烛台,进房后就到处把房间里的火烛都点上,没想到这小小一个里间,竟然能找出七八个烛台,屋内瞬间被照得透亮。
其余几人则是各自端着洗漱用品和大小衣物,行动之迅速仿佛是已经苦等了好几日。
为首的那名侍女点上灯烛后,回头竟发现林芸坐在床沿,身上只穿了件中衣,立刻跑过去责备道“林姑娘你好不容易醒过来,可别再染上风寒了,快些躺回去!”说着便将林芸往床上按回去,又撩起被子把她裹了个严实。
林芸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呆愣住,只能按照她的动作一步步乖乖躺回被窝,一双明眸直直地盯着屋顶,一动不敢动。
那侍女又继续道“林姑娘底子太薄,受了这点伤到现在才转醒。以后还是要以此为戒的好,莫再惹殿下生气了。”
林芸心想着,我受伤到现在不过才躺了两三个时辰,身体应当不算太差吧!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我到底睡了多久了?”
“姑娘你都昏睡一天了,昨夜里还发了低烧,可把我们一帮做奴婢的吓死了!”那侍女一边说还一边去拧了把湿帕子,递给林芸道“姑娘你先擦把脸,醒醒神。”
林芸一愣神,原来还是高看了自己,没想到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了。
林芸赶紧接过帕子道了声谢,冒着热气的帕子敷在脸上热乎乎的很是舒服,轻轻地擦拭几下后,将帕子交还给那侍女,又问道“黄内侍可有吩咐过我醒来后要做些什么?”
侍女摇头道“黄内侍不曾说过什么,倒是殿下昨夜里吩咐了让姑娘安心在这儿养伤。”
这沐阳宫里的殿下自然只有季东和一人,林芸万没想到季东和会来看自己,怀疑地问“殿下,真的,来过?”
侍女深深看了眼林芸,呵呵笑道“奴婢还会骗姑娘不成,殿下他还特别担心您,直说要是您没了,就让我们去陪您呢,可真吓死我们了!”
又好像被自己说的话吓到,连忙呸了几声,又对林芸道歉道“奴婢失言,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虽然态度是很有道歉的诚意,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低人一等的卑微。林芸也觉得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很自然,在季东和面前恐怕也是习惯这样说话的,若果真如此,那此女在沐阳宫中的地位定是不低的。
思及此,林芸更加不敢怠慢了她,忙道“姑姑说笑了,林芸本来就是殿下的奴婢,不敢说什么怪不怪罪的话。倒是病中昏迷,让姑姑您费心照料,实在过意不去。”
“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可人儿,难怪殿下如此青睐于你。”侍女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林芸的目光极为欢喜。
“啊,不是的,殿下他……只是……”面对她的调侃,林芸也不知怎么辩驳,总不能说自己是季东和的人质吧!
见林芸涨红了双颊,那侍女也觉得十分有趣,拿过其他侍女手中的衣物道“奴婢已经派人通知殿下,姑娘还是快些换上衣服,免得耽误了待会儿殿下的召见。”
季东和要见她?不太可能吧,说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没洗脱偷盗的罪名,不会又要逼问簪子的下落吧!
林芸行动还有些迟缓,加上忧心季东和待会儿可能的“逼供”,在众人合力帮助下,半刻钟后才算把衣服穿戴整齐了。
之前那名领头侍女上下仔细打量了林芸一圈,又弯腰替她整理一遍腰带,满意道“姑娘还真是标志啊!”
林芸低头道“多谢姑姑,不知姑姑怎么称呼,林芸日后也好答谢您。”
“姑娘能伺候好殿下,就是奴婢最好的回报了,置于名字嘛……姑娘就随她们一样叫我十姑姑吧!”
十姑姑!这个称呼在沐阳宫里算是最有权威的了,甚至连黄内侍都要礼让于她。若是季东和让十姑姑照顾她的事,传了出去,恐怕从今日开始,要想再躲在暗处默默无名是再也办不到了。
果然,正如十姑姑所言,才刚整顿完毕,便有内侍近进来传话,说是殿下完召见。十姑姑顿时喜笑颜开,让那内侍扶着林芸快些过去,还让林芸带着笑脸,可林芸如今哪还能笑得出来,即便要笑,也只能扯出些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