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安坐!不必紧张,本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林老板就坐这里,陪本王一起继续欣赏这歌舞吧如何?”
季东和剑眸直指林常发,吓得林常发连连称是,瑟缩地坐回了原处。
这样一闹后,季东和虽然仍在注目着眼前的歌舞,只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样子,明显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了。
随行的户部侍郎霍曲彦,简直就是个眼尖的狗腿子,很快就发现了主子心不在焉,立刻就跑到主子面前摇尾,讨他欢心,想为他“分忧”了!
“殿下,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我等也替您分点忧。”
底下的一班大臣也跟着附和,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季东和瞥了眼坐下众人,眉头深锁,像是极其为难地样子,向林常发开口道“其实……本王心中确有小事一件,不过此事还需要得到林老板的首肯,只是不知本王的这分薄面林老板愿不愿意给了。”
话语中特意加重了本王二字,听得林常发浑身激灵,坐直了身子诚惶诚恐地问“殿下的要求草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草民愚钝,请殿下明示?”
“对啊殿下,林老板可是咱安州城首富,又乐善好施,在安州名望颇高,您要办的事,尽管交给他,没有办不成的!”
霍彦曲还嫌林常发不够麻烦,从旁递上几句抬捧的漂亮话,言下之意是林家不识时务,抢了季东和的风头。
林常发心里直喊不妙,忙伏跪在地,嘴上连连回着不敢当不敢当。
“既然林老板这么说了,本王就冒昧地讲了。”
望着跪伏在地,低头不敢看他的林长发,季东和言语中净是轻蔑。
“本王听闻贵府的二夫人可是当年举国闻名的乐娘柳娘子,精通各种乐器,不知此说是否为真?”
“回殿下,这都是外人的谬赞,拙荆柳氏确实会摆弄些乐器,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卧病在床,恐怕……不能为殿下助兴了!”
“林老板你可误会本王了,柳夫人既是长辈又报恙在床,本王就是再不懂规矩,也不能再劳烦病体,但本王还听说,林府有位小姐,深得夫人真传,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听得小姐的一曲妙音?”
一语落地,林常发差点支撑不住要瘫倒在地,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见林长发许久没有回应,季东和不耐地问道“莫非林老板想食言不成,这刚刚脱口的话可还热着呢。”
“不敢不敢,草民这就让人叫小女过来,这就叫她过来……”
眼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常发只能差人去后院请林芸。诶,芸儿啊芸儿,此劫恐怕是躲也躲不过了!
林家设宴,家中女眷都回避在后院,今日二夫人柳氏精神不错,也下得床来同大夫人何氏及林姜林芸闲话家常。
正说着,林长发遣来的仆人闯了近来“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今日宴请的那个雍王要让小姐去前院献曲。”
“什么?!怎么会……老爷怎么说?”大夫人何氏惊问道。
“老爷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是让我来请二小姐了么。”
虽然几人也知道雍王的要求没法拒绝,但当仆人说出答案时几人才无奈地接受现实。
柳氏挣扎着站起身来,“我今日觉得身体大好,一两首曲子应该不成问题,还是我去吧!”只是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幸好被林姜搀扶住了。
此刻何氏也吓白了一张脸,对柳氏道“云娥,没用的……雍王并不只是想听曲子那么简单。”
又吩咐那仆人道“你去替二小姐把琴拿来,如今这献曲是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仆人应了声是,转身去取林芸惯用的那把七弦古琴,临走前,何氏又再三嘱咐林芸不可贪恋美名,弹些简单的曲目就好。
林芸点头离开,何氏呆坐回位子上,心中想了雍王这么做的千百种目的,可每一种都让她不敢继续深究,转而开始寻求林姜的安慰林姜“姜儿,你觉得这个雍王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们有没有完全的办法去应对?”
林姜知道何氏已经明白其中的凶险,只是还心存侥幸罢了。
“母亲,如今正是太子和雍王夺权的关键时期,无论哪方都是需要拉拢我们林家的,雍王目前想必是不会为难我们的,恐怕……他是在找一个能绝对控制住林家的办法!”
事情的发展正如林姜料想的那样,林芸赴宴后只不过弹奏了两首极普通的曲子,甚至因为听了母亲何氏的话,故意漏弹了一些音律。
在场的都是跟随雍王从长安带来的达官显贵,那一个不是天天听着阳春白雪过来的,听了林芸的弹奏,场内众人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林家,瞧不起商贾贱籍出身的林常发,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神情。
林芸演奏完毕,迫不及待地想要退场,就在她抱琴站起来的那一刻,听见了主位上传来的几声缓慢的掌声,被这乏味的宴席衬得尤为响亮。
林芸知道这必定就是仆人口中所说的那位雍王殿下了,而且这个雍王正向她走来,林芸不敢抬头看,而且还极力想远离他,以至于将后背往后弓起。
很快季东和来到了林芸面前,虽然极不愿意理睬快要佝成一团看不清样貌的林芸,但仍旧不得不放低姿态,温柔地夸赞道“好!林小姐弹指间就是一首神来之曲,依本王看,即便是宫中最得力的乐师听了,也得自叹不如啊!”
在场的人没想到季东和会给这么一首普通得甚至有些不如意的曲子如此高的评价,皆呆楞在位子上。
唯独霍曲彦,不愧为季东和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接着他的话尾,补充道“宫里的乐师奏的曲子虽高雅,但过于庄重,听着只使人正襟危坐,不如林小姐弹奏的这般温柔可亲。”
这时才慢慢有人回过神来,众人连声附和。
林常发听着季东和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溢美之词,初秋的夜里竟也感到透骨的寒冷。
“殿下谬赞,草民这女儿从小就贪玩,只是觉得她二娘古琴弹着有趣,才跟着学了个入门,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难道本王的耳朵,还听不出个好歹来?”声音略微有些拔高,是发怒的前兆。
季东和目光又直直盯着林芸道“林小姐可是觉得本王长相丑陋,有碍观瞻,所以一直不愿意正眼瞧本王?”
要说雍王这长相,也是大容朝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当然,大容太子季东谦也是极俊美的。
只是兄弟两个却极不肖像,太子因为母妃魏氏的关系,相貌中隐约能看到些胡人的特征。
而雍王的母亲贵妃杨氏的母家,却是在当年大容开国伊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三大氏族之一,是名副其实的关中豪门,即便到了当朝杨氏一门中的男丁,也是个个在军中身居要职。
林芸微微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雍王,复又匆忙低下,只一眼就将她吓得不轻,心中不由将兄弟二人做了比较,太子仁和谦善,脸上时常有笑意,雍王此刻虽然也正笑望着她,眼中却仍然死一片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是民女自觉灰容土貌,无颜面见殿下。”林芸慌乱地将手藏于衣裙之下怯懦地回道。
“哼,本王倒是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姿容,是本王都不敢看的!”
季东和突然伸手过来,吓得林芸攥紧了手边的裙摆。季东和猛地单手捏住了林芸的下巴,迫使她微抬起头来。
事实上,这看似轻轻的一托,实则也用上了几分力道,林芸虽然吃痛,却恰好能忍住。
“林小姐这粉雕玉砌的可人,怎么就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特别是这双眸子,本王着实喜欢。”
“多谢……殿下的赞赏,但是……男女有别,还请殿下先放开民女。”
林芸声音微颤,泪眼欲滴,看得季东和一阵心烦,也不再装作温柔爱慕的样子,甩开了托着林芸下巴的手,可怜的林芸差点就顺着这力道,一头栽倒在地上!
多亏身后一直小心伺候着的奴仆,及时赶上来撑住了她的腰,林芸在奴仆的搀扶下站起身,又微微向季东和福了下身。
“民女告退。”
刚刚的那一出戏,看得在场众人精神抖索,困意全无,至此,席上也再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的了。
季东和环顾安静坐在四周的群臣,笑道“为何如此安静?本王口谕,今日宴会谁也别拘礼了!有什么该说的该笑的,必须给本王说出来笑出来。”
宴会上再次响起细碎的说话声,不过话题也是在讨论雍王季东和是如何如何善待林芸,林芸真的是真是好福气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