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想保护陪伴言复。
那时言复在她眼里是完美的化身,是维纳斯,她把自己想象成守护维纳斯的神。
开始她不知道言复为什么离开,她以为,言复只是去找妈妈了。
后来无意听到父母吵架中的只言片语,她才知道那样天资过人的言复,竟是赴美国治疗精神分裂,这种死刑般的疾病。
听着身边持续不断地抽泣声,仿佛回到了童年,那还算光明的时光。
神经渐渐舒缓下来,言复张开双眼,默然地看着女孩哭泣。
他伸手去摸女孩的发顶,女孩的头温热,在手心里很舒服。
他想着,自己从未想要伤害她的,却好像只会惹她生气和哭泣。温元渐渐停止抽泣,自己擦干泪水站起来。
柔滑的发丝从手指尖滑过,手心残留的温热转瞬即逝,言复皱了皱眉,慢慢收回手掌。
心情平静下来反而觉得尴尬,温元坐在言复对面不知该说什么,十年太久,他们都不再是孩子,岁月无形之中形成的巨大的鸿沟阻隔在眼前。
言复不再熟悉,对过往很释然的模样,这样的无怨无恨更让温元茫然沉重。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连久别重逢的喜悦,静下来的时候身上环绕着的只有阴沉寒冷。
小时候的言复同样高冷,可那时的温元可以看到小言复心底对温暖和爱的向往。
温元很无措,知道她对当年的事情不过一知半解的猜测,现在对分别多年的言复更谈不上了解。
“温元,今晚出来一趟。”是暮辞发来的微信。
温元认为上次已经说好分开,这时有些不适应暮辞和往常一样的邀约。
温元看着手机微蹙眉,不觉言复在一边渐渐不耐烦的神情。
温元还没有拒绝,暮辞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和暮辞的交往,温元是瞒着所有人的,她同样不想让言复知道。
温元拒绝了电话,言复却更加烦躁,温元察觉到言复的不耐,只想是自己打扰到言复,准备起身告别。
这时暮辞的视频电话又打进来,言复忽然亲昵地说:“接电话呀,元元。”
温元只觉那笑不怀好意,却无法拒绝言复,她只好接起:“喂,你好。”
暮辞听到这句疏冷客套的“你好”,舔了舔牙齿,自嘲的笑了笑。
“元元,出来趟好不好,我们的事……”
“好。”温元干脆的答应。
暮辞有些意外,又紧张起来。
温元舒了口气,她想言复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小插曲。
“言复,从前的事我很抱歉,也只能对现在弥补。”温元想了想说。
“言复,看到你现在很成功,也实现了理想,我很为你开心。”
“今天打扰你许多,我出去了。”温元起身准备离开。
言复背过身去并不看温元:“你走吧。”
温元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累极,倒在床上,一会就睡过去了。
言复却一直背对着门枯坐在房间里,保持着温元走时的模样。
下午,温元想起和暮辞的约会,其实他们不算真正交往过,用堕落的“同伴”来形容应该更恰当,暮辞也明白,只是他渐渐用了真心。
温元有些困扰,她主动给暮辞打了电话过去,暮辞看到手机屏幕上“元元”的来电显示,有些欣喜,迫不及待地接听。
“暮辞,今晚约我出去有事是吗,可以在电话里说吗。”
暮辞脸上的笑还没有消散:“我们之间,那天你说分开,我同意。”
温元说:“好。”
“我们从前确实开始于荒唐,不算交往,这我清楚。”暮辞的话传来渐渐消除了温元心中的担心。
温元轻松道:“暮辞你那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来真的了。”
暮辞忽视温元的调笑,一字一句道:“元元,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这次是真的。”
温元下意识的就说:“对不起,暮辞。”便匆匆挂了电话。
“对不起”三个字久久回荡在暮辞耳中,他看着精心安排的告白现场,只觉一身疲惫,众人看着老大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劝说。
“对不起,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言复低声道,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监听器。
“笃,笃“门又被敲响,是温老。
言复起身开门:“温爷爷。”
温国维进门坐下:“小复呀,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都好都好。”
“你和元元从小一起长大,爷爷是看着你两一起长大的,在爷爷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千万别客气。”
言复:“元元刚刚高考完是吧?打算在国内还是出国呀?”
温国维:“这孩子留在我身边,才放心呀,学校还没有考虑好。”
一番寒暄后,言复又问道:“元元有很亲近的朋友吗?”
这话问的奇怪,温国维有些考虑:“元元这孩子平时很安静,交往的就几个从小玩的好友,你应该都认识的。”
想了想又说:“和小时候那调皮劲不一样了。”
言复若无其事地说:“爷爷放心,元元我会照顾的。”
温国维简单和言复聊了一会就离开了。
晚上温国维很晚才回来,一身疲惫,是又去和几个老友聚会了。
温元在言复门外已经徘徊很久了,言
复几乎一天没有出来了,她有些担心。
言复从抽屉中取出注射器和一盒白色药液,长长的针刺入言复的皮肤中,冰冷的液体缓缓流入血液中。
满满一针管的药液注入体内,言复躺倒在沙发上,瘦削的脸上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流入体恤内,苍白的嘴唇忍不住颤抖。
电话打来,是李医生,沉稳的男声有些着急:“小复,药注射了吗。”
言复哑着嗓子:“注射过了。”
“那就好,我这就赶过来了。”言复想要开口阻止,却已然昏死过去。
笃,笃的敲门声想起,言复再也听不到了。
门外的温元着急起来,大声喊道:“言复,言复,你在吗?”电话打了几个没有人接听。
温元急冲冲的找来陈妈要家里的备用钥匙,终于打开了门,进来就是刺鼻的药味。
言复倒在沙发上,注射器掉在地上,打过针的手腕低垂着,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毯。
温元看到这么一副吓人的场景,只觉眼前发白,她上前抬起言复的手腕用纸巾止血,让陈妈快去喊爷爷。
温元很快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赶来的温国维也有些震惊,下午这孩子还好好的,一会就折腾成这样。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温元和温国维跟着一起上了车,温元惶然无措地坐着,爷爷紧紧的握着文员的手安慰着。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不能马上出结果,不过医生说没有大碍,病人已经自己用过药了,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
言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坐着昏昏欲睡的温元,这时温国维已经回家了。
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虚弱,大脑的神经还是钝痛,言复艰难从病床上下来。
一番动作虽然很轻微还是惊醒了温元,她猛的坐直身体,眼圈红肿看到言复站在地上已然醒来。
“言复,你的病情……”
一边的言复没有理会她,自己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这是他多年的私人医生。
“景和,我刚刚被家里送到医院了。好”
和李医生约好在温国维家见面。
温元的注意力转移到“家里人”这亲近的称呼上,她想言复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感觉多年的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不见。
“言复,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温元问。
“没什么”又是疏离的话语。
温元盯着言复没有血色的唇,“言复,我很担心你。”
“回去吧。”
温元道:“可是医生说你还要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
“这里太脏。”
“好吧。”眼前人一副倔强冷漠的模样,温元只好妥协。
言复身体很高很瘦,穿着病号服更添虚弱,走起路来有些摇晃,温元搀扶住言复。
言复低头看着有些吃力微微气喘的女孩,把一半身体的重力压在温元身上,温元只觉得沉,更加谨慎的扶着言复。
甫进门温元就见到了陈医生,一个高大严肃的男人,衣着整洁,一丝不苟正坐在客厅和温国维面对面。
见到言复,陈医生本就严肃的面容更加沉重,他快步走来扶住言复另一侧的身体。
“回房间。”言复低低的吩咐道。
温元掺着言复在前面开路,到了房间,言复看看还站在一边的温元,略偏头示意了下门。
温元明白了言复是介意自己在这里,瞬间涨红了脸,言复看到温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心疼,改口说:“元元去把门关好。”
温元红红的脸色好了些,她想留下来不过是关心言复的病情罢了。
言复捏着眉头,有些疲惫地对李医生说:“景和,今天没大碍的。”
李医生的面色愈发沉重:“小复,最近发生过什么了?还有见过什么人都和我说说。”
言复也越来越不耐烦:“没有什么,这几天一直待在温爷爷家,没出过门。”
李景和有些迟疑,“是不是呀,元元你说。”言复又开口。
“是没怎么出去,我就是担心你一直在屋里才发现你昏倒的。”温元解释道。
看着女孩鲜妍的模样,李景和若有所思。
知道言复是累极,李景和也不再纠缠,和温元退出房间,让言复休息。